第125章

花梨純怔怔站在一座墓碑前。而墓碑上, 正用工整的文字刻著逝者的名字:千葉晃。

墓碑上鑲嵌著一張黑白照片,照片上的年輕男人目光看向照片之外,臉上還帶著幾分羞怯靦腆的微笑。

“真的找到了……”花梨純下意識看了一眼自己手機上的文藝新聞資料, “千葉晃老師的墓……”

“這樣年輕的人, 竟然自殺了……”

花梨純收回了看著自己手機的目光, 將手裏的花束放在了墓前。隨後, 她雙手合十,微微低下頭, 閉上了眼睛。

簡單拜祭完後,花梨純重新睜開眼睛,余光卻突然瞥到不遠處的路邊掉落的東西。

“這是什麽?”她下意識地走了過去,將那本落在路邊草地裏的筆記本撿了起來。

筆記本的紙張已經泛黃了,封面也有些掉色, 顯然被人翻閱過很多次。猶豫了一下後,抱著找到失主的想法, 花梨純還是翻開了筆記。

野口智一路走出墓園,穿過街道。在進入地鐵站前,他剛想從包裏取乘車卡,摸到包時卻覺得手感有些不對。

野口智下意識地取下背上的包, 看了一眼。

目光落在忘記拉好的拉鏈上時, 他的臉色猛然大變,原本因為酒精發紅的面色一下子變白了。

……

在哪裏?到底掉在了哪裏?

野口智的手死死攥著自己的包,順著來路走去。他一邊走, 一邊睜大爬上了血絲的眼睛, 在地上搜索著筆記本的蹤影。

可能掉到看不到的地方, 可能被人撿走, 可能被管理人員當作垃圾扔掉……找回來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野口智卻不願相信自己就此把筆記遺失的事實, 只是徒勞地不斷走著,尋找著。

弄丟錢包、駕照、鑰匙都無所謂,唯獨那個筆記本……

野口智走了一路,都沒能發現筆記的蹤影。直到再一次來到千葉晃的墓碑前,他才猛地停住了腳步。

他不久前才造訪過的墓碑前面,正站著一個身穿水手服的短發少女。少女背對著他,低著頭,手裏捧著翻看的,正是他尋找的筆記。

這是事隔十年,那本筆記頭一次被自己以外的人。

“啊,”野口智下意識向前走了幾步,“那是我的筆記本……”

聽見了身後傳來的聲音,少女猛地回過神來。她擡起頭,隨後扭頭怔怔看來。

看見少女的面孔的那一瞬,野口智怔住了。

那是一張尚未從筆記中的文字抽離出去的面孔。紫色短發被風吹得紛飛,少女睜大翡翠綠色的眼睛,有些茫然地看著他,面頰上卻帶著兩道淚水。

她……哭了嗎?

就在野口智一時間不知如何開口的時候,少女轉過身來,將手裏的筆記托了托。

“這個……是你的東西嗎?”花梨純問道,臉上還帶著濕潤的淚水。

“……嗯。”野口智點了點頭。

“這本筆記上面寫的……”

花梨純依舊愣愣地捧著手裏的筆記本,本子上手寫的原稿已經被她翻到了最後一頁:“太感動了。這是一個通過描寫童話一樣理想的世界,來追尋理想的自我的故事。”

“啊,抱歉,自作主張就看了。”她擡起手擦了擦臉,又小心翼翼地將筆記合了起來,“因為想要看看筆記裏有沒有失主的線索,所以就擅自……”

“現在這樣說可能有些冒犯,但我還是想說,能夠看到這樣的,實在是太好了。”

野口智沒有說話,而是走向前,接過了花梨純遞給他的筆記。

拿著這本泛黃的筆記,他沉默了幾秒,隨後看向花梨純。

“對吧,”野口智抱緊筆記,突然笑了,“是篇好吧?”

那一瞬間,花梨純看著野口智的笑容,再一次愣住了。

那是她迄今為止都沒有見過幾次的笑容。那種笑容,仿佛拋棄了其他的一切,只是單純地為某一件事欣喜,是就連無憂無慮的孩子臉上都少有的,笨拙又真摯的,毫無防備的笑。

好像他因為花梨純的這一句話,因為她願意流下的那些眼淚,就足以交付出自己的靈魂一樣。

但等野口智帶著筆記離開,那笑容也隨著他的轉身消失了。只有花梨純站在千葉晃的墓碑前,看著他的背影逐漸遠去。

***

趁著午休時間拜訪青山墓園回來之後,花梨純呆呆地上完了下午的課,呆呆地和灶門兄妹一起放學回家,呆呆地處理完讀者來信和書店庫存清點,呆呆地回復完郵件,呆呆地做完了今天星野社的晚餐。

“到底是怎麽回事呢?”

晚餐結束後,花梨純坐在休閑區的電視前,看著依舊播報著野口智相關新聞的文藝新聞節目發呆。

電視上的新聞主持人侃侃而談,節目播放的資料片中,網絡上的傳聞愈演愈烈,幾乎要將野口智描述成魔鬼,甚至有人認為他將面臨刑事公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