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玄狏(2)(第2/3頁)

那麽,是從什麽時候開始,司狂瀾不在司府時,她覺得自己也不怎麽坐得住了呢?從前不是盼星星盼月亮盼著活閻王別在家裏嗎?

這個答案有點意外呢!桃夭心裏“咯噔”一下,連視線都因為短暫的慌張模糊了片刻。

“這邊!”

羅先的聲音把她的魂喊了回來,她眨巴眨巴眼睛,站定,回頭,羅先面無表情地朝左邊指了指:“我看前頭也沒有熱鬧,你怎的就直直走了過去?”

桃夭撓撓頭,趕緊小跑回來,為了掩飾尷尬,順手朝她走神時行進的方向擡了擡下巴:“不是,我是瞧著那條街布置得甚是好看,才多走了兩步。”

幸好還有這條街,似是要舉辦廟會之類,一群工匠正忙著在搭起的竹架子上忙碌,一堆別致的花燈等著被掛到最顯眼的地方,好看的彩紙堆疊在街道一側,能工巧匠們在將那些細細的篾條彎纏成各種形狀之後,再熟練地糊上彩紙,雖未能得見全貌,也不難想象入夜之後那通街的流光溢彩之景。

聞言,羅先也往這街上看了一眼,毫無觸動的樣子:“下次你再走神,我是不會提醒你了。真是不明白,之前為了佛眼吞下的妖怪,你幾乎要與我拼命,如今倒是不著急的樣子。”

“這不是沒來過幾回洛陽麽,還不許我看看了?”桃夭做出要給他一拳的樣子,“要不是你的武器亂吃東西,我早就開開心心回家了!你有時間責怪我,還不如現在就讓佛眼把我的妖怪吐出來!這樣你我也好早些分道揚鑣,無須互相看不順眼了!”

“那不行,我說過此番前往將軍府,必要得佛眼相助。”他加快步伐往前走去,“我也並非看你不順眼,只覺得你這個姑娘甚是古怪,不在我了解的範疇裏罷了。”

桃夭“撲哧”一聲笑出來:“說得就像你了解過多少姑娘似的,你最常接觸的姑娘,怕只有個邱晚來吧?”

羅先騰一下紅了臉,說:“你莫要胡說,我與晚來也只是公務來往……”說著又住了口,皺眉道,“我為何要同你解釋?”

“嘻嘻,被我說中了?”桃夭笑成一朵花,跑到他前面,故意面對著他倒退而行,“我這雙眼睛啊,特別擅長看到那些粗枝大葉的人看不到的東西。光是聽你‘晚來晚來’的喊得這麽親昵,就知道擎羊大人對鈴星大人的感情不一般呢。”

“無聊!”羅先繞開她,“勸你留著眼睛看路,背上可沒眼睛。”

“萬一我背上有眼睛呢?”桃夭對著他的背影洋洋得意,這家夥真是一點都不用猜,什麽都老老實實地擺在外頭。

正要追上去時,幾個圍在街邊灰墻前的書生映入眼簾,說話聲也順著一陣風傳過來。

“真乃神來之筆啊。”

“確實!運筆如此流暢瀟灑,當世能找出幾人有此功底?”

“不知是誰人大作?最近在城中好些舊墻上都見過這般的畫作,看起來應是出自一人之手。”

“只怪你才來洛陽,不知咱們這兒有一位天才。”

“天才?”

桃夭聽了,忍不住往那墻上細看去,灰墻上不過是一片只用墨汁勾勒而出的群像。她不懂線條流暢不流暢,甚至不知道這算什麽畫法,只覺得那些畫面並不招她的喜歡。她素日裏見多了的畫,不是山水日月便是飛鳥走獸鮮花美人,看不懂也覺得好看,但這墻上畫的偏不是以上任何一種,全是人,又不像人,個個面目猙獰,兇神惡煞,手中所執不是鐵鏈便是刀斧,刀鋒之下亡者成山,更見一口大鍋沸騰不止,有人於其中沉浮呼號,場面堪比地獄之景,甚是驚心動魄。難為這幾個書生還把它們當成寶貝來贊美品評,換作桃夭這類對書畫毫無造詣的觀眾,只需多看兩眼,那沸油便仿佛澆在了自己身上一般,配上今日這陰森森的天色,真是說不出的難受,恨不得立刻逃開了去。

同樣是街景,看看鄰街那花燈遍布的好樣貌,與此地相比,委實天堂之於地獄,眼瞧著要過年了,就不能畫點吉祥如意花開富貴的場面,真不吉利。

桃夭挪開視線,快步追上羅先:“你瞧見那墻上的畫兒沒有?”

羅先瞟一眼:“瞧見了。”

“好看?”

“醜。”

“誰會畫這種東西?”

“不知。這同樣不是我來洛陽的目的。”

“大過年的,看著真是晦氣。”

“也沒有人喊你看。”

“我們還能不能友善地溝通?”

“我很兇猛嗎?”

“算了……當我沒說,你那將軍府還有多遠哪?”

“不遠不近了。”

他越走越快,桃夭再是不滿也不敢抱怨了,因為得省下所有力氣才能跟上他,走出這條古舊的小街時,她忍不住又回頭望了一眼,那群書生還在那裏對墻頭畫評頭論足,很不舍得離開,她已經聽不見他們在說什麽,身後只有動靜越來越大的風聲,嗚嗚不止,如人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