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第2/3頁)

蘇燕伸出手給她看,林馥走近,手掌托著蘇燕的手仔細打量,觸碰間能感受到一層粗糙的繭子,以及她手上的劃痕與幹裂的傷口。

蘇燕面色一紅,渾身都僵硬了起來。林馥的手當真稱得上是纖纖柔夷,白而細膩的肌膚,與蘇燕紅腫幹裂的手掌形成鮮明對比。

林馥瞧了一眼,才發現這手比她院子裏婆婦還不如,即便林拾常年習武練劍,也沒有磋磨成這樣的。

“你的手怎麽傷成這副模樣?”

蘇燕猜想林馥從前是沒見過真正的農人,她這雙手還算好的,那些勞作幾十年的人,手上的裂口甚至要用布條包著,免得泥巴都積進去。

“我家裏清貧,小時候種地采藥,時間久了都是這樣。”冬日裏也難免要碰涼水,沒有炭火沒有暖爐,凍得手腳生瘡並不是稀罕事。阿娘去世後她都是硬熬過來,直到年紀大了懂得照料自己,這傷才慢慢好起來。

林馥更好奇了,徐墨懷究竟是從哪兒尋來蘇燕的。他一個皇室出身的人,骨子裏沒有不輕蔑庶人的道理,如何能接受這樣一個女人上他的床榻。

蘇燕能感受到林馥好奇的打量,並沒有將自己的事全盤托出,好在林馥也沒有繼續問下去的意思,幾句後便說道:“本宮讓人拿些藥給你吧。”

蘇燕受寵若驚地跪謝,林馥揮揮手,說道:“無事,你出去吧。”

起初她還有些憂心蘇燕會不會是個麻煩,此刻卻覺得有些同情。分明在青環苑的時候她還錦衣華服地跟人打雙陸,如今竟淪落到在中宮洗衣掃地,連一個低等位份都沒有,反而要做最下等的粗活,想必在徐墨懷眼裏,也不過是當個消遣,刻意丟來給她找不痛快的。

——

蘇燕的屋子很小,只有她自己住著。夜裏擦洗過後,她點了盞昏黃的油燈,就著微弱的光線給自己上藥,桌上鋪著幾張練字的紙。

徐墨懷雖處處逼迫她羞辱她,卻唯獨在讀書識字上不會苛待,多半是嫌棄她大字不識言行粗鄙。

蘇燕望著那瓶藥膏,心中對林馥的愧疚愈發深刻。

她已經受了這麽多教訓,逃出徐墨懷掌控的那一日遙遙無期,她難道真的要一輩子這樣下去嗎?也許她順從了,徐墨懷會待她稍微好些,封她一個寶林禦女當當,也算讓她過一過好日子了。

再不知死活地頂撞他,萬一哪日他又發起瘋來將她打死,當真是求饒都來不及。

蘇燕想起白日裏林馥的那雙手,又白又嬌嫩,一看便是讓人伺候的,再反觀她自己,倘若徐墨懷不放過她,難道她就要一輩子當個奴婢侍候人嗎?分明她曾夢寐以求的好日子,離她已經是咫尺之遙了,為何還要自討苦吃?

就在她迷茫的時候,徐墨懷來了中宮,進皇後的寢殿不過片刻,很快便出來了,隨後便讓人帶著他來到蘇燕的住處。

蘇燕惴惴不安地坐在床榻上,給徐墨懷騰出了房間中唯一的凳子。

他掃了一眼,沒有坐過去,目光在屋子裏轉了一圈,最後才停留在她身上。

“皇後讓人拿了傷藥給你。”

蘇燕點了點頭,又怕他誤解林馥,便主動說:“是皇後娘娘好心,見我手上有傷才給我拿藥,並未苛待過我……”

“你手上有傷?”他目光中有一絲愕然,隨後似乎是想起了什麽,緊抿著唇沒有說話。

蘇燕卻因他的反應,心頭猛地震一下,身子莫名發冷,面上的不安也漸漸成為了諷刺。

她也是恍然才發現,原來徐墨懷不知道她手上有傷。

蘇燕知道自己不該開口說徐墨懷不愛聽的話,可她實在有些忍不住,只為這永遠低人一等的處境,只為她付出真心卻被踐踏。

“陛下竟從未注意過嗎?”

她的嗓音微啞著,語氣卻十分冷靜克制。“陛下與我朝夕相處了半年,我為陛下做了這樣多,無論是洗衣做飯,還是上藥攙扶,能做的我都做了。冬天我的手上都是傷,陛下竟從不曾在意過。那麽長的時間裏,陛下有將我當做人看待嗎?”

有那麽多人關心過她手上的傷,無論是一同幹活的婢女,還是白日裏的皇後娘娘,他們也才與她相處不過數日,唯獨徐墨懷不在意她的傷,更不在意她的感受。

似乎在他眼裏,像她這樣卑賤的人無論怎麽被羞辱,都不會感到傷心難過,似乎她活著便不需要自尊自愛。

徐墨懷神情復雜地聽完這番話,詭異地沉默了好一會兒。

蘇燕猜想,他也許又要讓她罰跪,又或者讓她挨板子,總之是不會教她好過的。雖然下場不好,但說出自己的心意,還是讓她心中的郁結稍微消散了一下,至少能短暫地暢快一會兒。

然而他只是往後退了一步,語氣冷硬地說:“朕改日再來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