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拜拜(第2/2頁)

但他最後還是沒有去。

他不再給妹妹寫信,沈寒棲也不理他了。

她成績優異,保送研究生。

回來跟母親說,以後可以留校,甚至可以落戶,到時候接母親一起過去。

她故意說給沈濯聽,他沉默一聲不吭。

那天夜裏沈寒棲去散步,她坐在後山的大石頭上看星星,拿著一個單筒望遠鏡,遲遲不願意回家。

他怕她出事,找過來,他們坐在寒風裏,她說冷,他把外套脫了給她,她說還冷,他便把毛衣也脫了,她看著他:“凍死你算了。”

他依舊沉默著。

她抱住了他,他僵直著身子不動,時隔一年她才問他為什麽,他只是說了句:“不好。”

後來她去他部隊看過他,駐地也在鄉鎮,平原地區,她住在破舊的招待所,他帶她進去,就聽到隔壁喝醉了在破口大罵。

她瑟縮了一下,他站在那裏久久沒動。

她說:“今晚能不能不走?”

他不吭聲,似乎在掙紮。

他最後還是留了下來,目光流轉,對視的時候,愛意無處隱藏。

他不想跨過那一步,她卻偏要引誘他。

他們在沒開燈的房間裏接吻,他拼命克制著,壓抑著,說:“小七,你值得更好的。”

她說:“你放屁。”

他規規矩矩坐著,眉眼深沉,不看她。

她說:“更好的我不要,你要是再拒絕我,我一輩子都不理你了。”

他依舊沒松口,她就真的不理他了。

他一直留在部隊,每年能回來的時間寥寥無幾。

她畢業留在了學校做學術,每年能回來的時間也寥寥無幾。

有一年她學術受挫,打算放逐自己一段時間,回了鎮上跟著母親教書,他問她怎麽了的時候,她也不理他。

他請假回來見她,他們在院子裏互相望著彼此,誰也沒說話。

他們賭了幾年氣,她從小就固執,一點沒變心,反而看他的目光越來越熾烈,所以他潰敗了。

他們在一個春天相戀,熱擁,纏綿,在很短的時間裏領證結婚。

他們生了個女兒。

他們愛得很用力,用力到失去的時候像是魚被剝奪了水,飛鳥折斷了翅膀。

驚蟄四歲那一年,沈寒棲打算回去找自己的導師,沈濯提交了轉業申請,說他回來帶驚蟄。

但那一年,他殉職了。

沈寒棲抱著他的骨灰徒步幾十公裏,把他葬在了最高的山峰,他喜歡太陽,喜歡星星,喜歡一切自然的東西,他喜歡妹妹,遠勝過喜歡自己。

沈寒棲再也沒離開過落陰山。

總覺得自己走了,他會孤單。

每次起風的時候,她都會站在門口,驚蟄問她幹什麽,她會笑著說:“聽聽你爸有沒有說想我。”

只是沒兩年,她就得了癌症,她覺得可能冥冥之中這是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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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為什麽奶奶不願意留在鎮上呢?

可能是她太傷心了,她一生都在送別,這片土地承載了她所有的悲傷和眼淚。

父親的死對她打擊已經夠大了,母親的死幾乎要摧毀她。

她已經心力憔悴,無法教書育人了。

但還有一個小驚蟄,所以她要堅強。

驚蟄說話慢吞吞的,說完了,林驍的飯都冷了,他吃不下去了,有點兒難過,他看起來比她都難過。

驚蟄突然沖他笑了笑:“哥,世事無常。”

她反倒安慰起他來了。

這夜裏林驍陪她坐了好久,有一搭沒一搭閑聊著。

第二天是禮拜日,林驍當然起晚了,他起床的時候太陽透過了窗子,金色的光束映照著浮塵,他覺得是個好日子。

於是他打算帶某個小可憐去開心一下。

但他下樓的時候,正好聽見她在跟邢女士說話:“阿姨,我不要獎勵,不如你給哥都買成練習冊吧!他不會我可以幫他。”

“阿姨不知道買什麽。”

“要不……一樣來一套?”

“好主意。”

林驍轉身上樓:拜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