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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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中無論大小考試, 考場都是按名次排的,就好像班級按名次分配一樣,無時無刻不在告訴你強弱高低之分。

竭盡所能地刺激你的自尊心和勝負欲。

把緊迫感刻在學生的骨子裏。

老師們把考試形容為一次沒有硝煙的戰爭, 在這場戰爭中,所有人都是你的盟友,所有人都是你的敵手, 大家相互扶持,也相互鬥爭。

如果一個班級是一個小隊,那麽1班就是綜合素質強悍的特種兵小隊, 26班就是一群草台班子。

但草台班子偶爾也是有激情的, 考試的前一天晚上, 老胡給大家開了個班會,語重心長地告訴大家高考是一件多麽重要的事, 以及暫時的落後不代表永遠落後,一步一步的積累也能實現大的跨越。

聽得不少人兩眼放光熱血澎湃。

仿佛下一秒就能從學渣逆襲成黑馬了。

趙磊甚至拍了下桌子, 嚷著叫了聲:“我要沖進一班,朝著清北進發。”

班上人愣了一下,旋即爆笑起來, 有人拿紙團丟他:“磊磊,今晚早點兒睡, 好做夢。”

老胡拍了下桌子示意大家安靜,挺著個啤酒肚,笑眯眯說了句:“很好, 精神可嘉。但還是要腳踏實地。”

又是一陣笑聲。

“只要開始, 什麽時候都不會晚,夢想有多遠,奇跡就有多大。”他仿佛在演講, 聲情並茂的。

老胡把鼻梁上的眼鏡推了又推,擡頭掃視座位上的26班同學,有人的桌子上擺了滿滿的書籍,看不出來是為了遮擋老師的視線,還是為了學習方便。有人偷偷化了妝,盡管學校明令禁止,以及年級主任時不時下來巡查,依舊不能阻止大家的愛美熱情,她們以為他看不出來,其實他都都能看出來。

他也覺得很漂亮,一張張逐漸褪去稚嫩的面龐,收拾得幹凈妥協,她們自信洋溢,充滿朝氣。

但他每次都只能板著臉教育她們:“不要把心思花到無關的事情上。”

有些男生天天調皮搗蛋,偷偷溜出去打球,課間遊蕩在校園的各處,不到上課絕不回教室,要麽就是躲在課桌下面偷偷看課外書,再或者偷摸拿著手機玩遊戲。

他無時無刻不在面對著這些頭疼問題,但他始終認為,沒有任何一個孩子是笨的,他們和前面班級的孩子在智力上沒有任何的不同,有時候或許只需要一個契機,他們就能改變。

當然,如果他們不那麽氣人的話,其實都是很好的孩子。

教室裏鬧哄哄的,老胡脾氣一向好,大家也不怕他,一群人揚著聲音跟他閑扯,想聽聽他連續帶了三年墊底班的心態。

老胡清了清嗓子,說起自己帶的上一屆一個男生,也就是現在的高二,上一屆只有二十四個班級,分科後,文科七個班級,理科十七個班,他現在在高二理科3班。

還有上上一屆,現在的高三,高二分科後一個月才發現自己並不適合理科,於是拋棄成績優異的理科成績,轉而去學文科,當時老師家長都勸,現在在高三文科一班,拿了作文競賽國獎,準備參加復旦的自主招生考試。

黑馬總是少之又少,但也有其他一些振奮人心的案例,比如被家長動輒打罵指責沒出息的孩子,在老師的建議下走了藝考的路線,靠著不錯的繪畫天分和從小的積累,集訓時候表現也突出,最終考上了央美。

……

諸如此類,勵志故事總是大同小異。

驚蟄忽然側頭問了一句:“哥,你以後想做什麽?”

她沒有問他想考哪個學校,仿佛只是閑聊問他長大想做什麽。

林驍捏著一根筆在轉,聞言停頓了下,歪著頭說:“不知道,沒想過。”

驚蟄點點頭,沒有作評價。

倒是林驍憋不住問了句:“問這個幹嘛?”

驚蟄看了眼老胡,肩膀微微垮著,抿唇道:“班主任很像……我奶奶。她以前經常問小朋友們,你將來想做什麽。”

從來南臨,驚蟄幾乎從沒表現過自己想家,甚至沒有主動提過奶奶,只是每周周末會給一個男生打電話,那個男生聽起來年紀不大,跟驚蟄說話一口一個妹妹的,叫得親熱,跟她匯報她奶奶的近況,然後把手機給她奶奶,祖孫兩個可以說會兒話。

有時候那個男孩沒回老家,驚蟄就聯系不到奶奶了。

林驍莫名覺得,驚蟄可能想家了。

他手支著腦袋,側著頭看她:“你奶奶是老師?”

“嗯。”驚蟄雙臂放在桌子上,仰著臉看講台,眼神卻沒有焦距,“以前是,我媽媽去世後就不是了。”

“為什麽?”當個老師養活她也會更輕松些吧!如果他沒記錯的話,她奶奶是帶著她從鎮上回了山村的。

驚蟄皺了下眉:“說來話長。”

“哦。”

“有空再告訴你。”驚蟄並非不想說,只是覺得說起來很復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