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第5/7頁)

是了,他們將煙瀾也帶了過來,此舉著實不明智。但無意中從國師處聽到連宋拆天揭地地尋找成玉的消息後,煙瀾震驚之余,以死相脅,非跟來不可。國師受不住她那種一哭二鬧三上吊的鬧法,只好從之。

此時煙瀾便坐在國師所牽的那頭駱駝上,巴掌大的臉陷在防風的兜帽中,神色晦暗,忍不住插進國師和天步的交談:“紅玉她差點在洪水中失蹤,殿下尋她,應是為了確定她平安吧。終歸也是有幾分交情的,殿下不忍,乃人之常情。至於國師大人所說的什麽有緣無緣,舍得不舍得,”她輕輕咬了咬唇,“我看卻都是沒影蹤的事,國師大人自己胡亂想的罷了。”

國師不以為然,卻也沒有反駁,他這一陣也是被煙瀾折騰怕了,本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淺淺一笑:“公主說得是。公主說是如此,那便是如此吧。”

天步側頭看了煙瀾一眼。

天步的動作很微小,因此煙瀾沒有發現,她大概也聽出了國師的敷衍,面色有些尷尬,沒有再嘗試說什麽,唯那雙水潤的眼,牢牢注視著前面連三的背影。

天步偶爾會有點疑惑,明明長依是那樣有趣的人,看長依永遠如同霧裏看花似的難以看清。但長依轉世的煙瀾,偏這樣簡單。她也不像是白紙那樣純凈,或許更像是一汪活水,也算不上多麽澄澈,但好的壞的,卻都能讓人一覽無余。譬如此番她不顧一切也要跟來這裏,善解人意的天步就很能領悟她的意思,不過是因她害怕連三果真對成玉動了真情,一心想要阻止連三將成玉帶回平安城罷了。

天步不太看得上煙瀾這些小心思,覺得她這樣既無用,也沒意思。

兩日後,到了翡翠泊。送親隊在湖口的三角洲處安下了營寨,天步他們則在營地數丈之外安頓了下來。

國師最近話本子看多了,入戲甚深,悲憐世間有太多癡情兒女緣慳命蹇,連帶著也很同情連宋和成玉。加之見三殿下似乎也想開了,一副世間規則皆不在我心的無悔模樣,國師更誓要撮合二人,覺得人神相戀,雖然困難重重且為天地不容,但正因如此才淒美動人嘛,是很值得相幫的一件事了,就挺興沖沖地天天給天步出主意,手把手教她如何當一個三殿下感情路上的好助攻。

國師是這麽和天步分享心得的:“有個話本叫《西廂記》的,不知道天步姑娘你有沒有看過。《西廂記》裏的秀才張生和小姐崔鶯鶯鬧矛盾了,就是靠崔鶯鶯身邊的丫鬟紅娘從中說合。為今之計,我看天步姑娘你也不妨效法那紅娘一二……”

天步當然沒有看過《西廂記》,她也不認識什麽張生和崔鶯鶯。她對國師的話半信半疑,但天步從來是個急主人所急的忠仆,看連三因和成玉鬧僵了,整日郁窒不樂,自然也想幫主人解憂。她就謹慎地把《西廂記》找出來認真地研讀了一遍,看完之後,驚覺國師的鬼話居然有幾分道理,她效法紅娘去說合說不定還的確是個令連、成二人破冰的好法子。

天步沉吟一番,徑直去了成玉的營帳。

天步本以為成玉既惱了連宋,那必然也惱她,求見成玉應該不大容易。沒想到並未遇到什麽刁難,很快就被她身邊那個梨妖侍女領進了帳中。

大漠飛雪不斷,帳中卻很暖。少女像是剛浴過身,水紅色中衣外,一件白底織金貂毛大氅斜披於肩。她側靠著一張紅木憑幾,倚坐於雪白的羊毛毯上,螓首低垂,親自給天步斟了一碗酪漿茶。

跪坐在一旁的梨響將茶捧給天步。

天步喝了一口,味道很怪,她不太明顯地皺了皺眉,正琢磨著如何同成玉提起連宋,少女倒先開了口:“聽說疊木關以西的住民沒有飲茶的習慣,大家都是飲酪漿,我不太喜歡酪漿,前幾天趁著他們煮漿時,偷偷添了濃茶進去。這種以茶改良後的漿我喝著覺得還可以,倒是沒有純漿那麽難以下咽了,天步姐姐覺著怎麽樣?”

成玉仍稱她為姐姐,態度自然地同她閑談,就像她們還在平安城。但天步立刻就辨出了差別。平安城中的玉小公子純稚可親,同誰都能相處得好,可此時坐在她面前的紅玉郡主,卻自帶一股拒人千裏的疏冷之意,猶如瑤池之花,不可攀折。

終歸是物非人也非了。

天步斟酌了一下,答非所問地向成玉道:“郡主既不喜酪漿,又何必勉強自己。雖說添了茶味,但酪漿便是酪漿,終究不如茶湯可口。”

成玉不置可否地笑了一下:“入鄉便要隨俗,總是要習慣的。”

天步靜了靜:“不知道郡主想過沒有,或許您可以不用入鄉的。不入鄉,自然就不需要隨俗。”她佯作自然地將話題引向正軌,輕咳了一聲,“關於郡主和親之事,我想公子處必定已有了一個萬全之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