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第5/9頁)

大約感覺到有人向他們走過去,她漫不經意地擡了擡眼,瞧見來人是他們,一張臉立刻就白了。但這一次她居然沒有立刻逃走,只是白著一張臉手足無措地站在那兒,目光左顧右盼,隨著他們走近,終於凝在連三身上,卻帶著顯而易見的惶然和不知所措,像是很怕他走近,卻硬是撐著自己接受他的靠近。在彼此距離不過一丈遠時,天步聽到成玉極輕地叫了一聲連三哥哥,褪盡血色的一張臉也隨著這一聲低喚而慢慢染上了一點紅意。

雖然那聲低喚細若蚊蚋,但天步自然明白連三聽到了。可他卻並沒有停步,就像是沒有看到她,面無表情地自她身邊走了過去。廖修撰原本正要同他行禮招呼,見此情形有些發蒙,在後邊低聲問成玉:“將軍是有急事,沒有看到郡主同臣嗎?”天步亦難掩驚訝,躊躇了一下,見已被連三落在身後,只好趕緊跟上去。

天步沒忍住瞧了一眼連三,見他臉色冷肅,是近日來的一貫表情。她悄悄回頭,看了一眼成玉,卻見那方才因連三的突然靠近而臉色乍紅的小少女,一張臉復又慘白,眼中亦像是有些什麽氤氳。夜色中花影寂寞,燈影如是。她愣愣地站在花燈的光影中,廖培英又同她說了一句話,她卻像是沒聽到似的,只是呆呆望著他們的背影,似是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大約在幹寧節過去的十天後,花非霧從琳瑯閣的鴇母徐媽媽處聽到了個令人震驚的消息。說玉小公子重出江湖,包了夢仙樓的紅牌陳姣娘。姣娘擅舞,小公子醒時耽溺於舞樂之樂,醉後臥倒於美人之膝,醒復醉醉復醒,在姣娘身上砸了大把的銀子,好不痛快。

須知外人看來,玉小公子自打十二歲那年在花非霧身上砸下九千銀子將自己在煙花地砸成了個傳奇之後,對捧姑娘這事就淡了心,反一門心思撲進了蹴鞠場中拔都拔不出來,只偶爾去琳瑯閣尋花非霧一陪,因此他們覺得玉小公子已可算秦樓楚館中五陵少年裏的一個半隱退之人。

但琳瑯閣的鴇母徐媽媽卻不這麽認為。徐媽媽一直對成玉寄予厚望,堅信著他還能在敗家子這條道路上越走越遠,因此每每囑咐花非霧須好好籠絡玉小公子,爭取能讓他天天都來琳瑯閣砸銀子。

萬萬沒想到籠著玉小公子天天上青樓這件事,花非霧沒辦到,卻讓夢仙樓的陳姣娘給辦到了,徐媽媽內心的憤怒可想而知。

花非霧對此非常好奇,成玉從禁閉中解放出來了這事她知道,但她也聽說了她課業依然很繁重。有朱槿看著,還有繁重的課業壓著,成玉她竟還能撥冗包姑娘,花非霧不免對她心生敬意,但轉念一想,玉小公子其實是個姑娘,陳姣娘也是個姑娘,一個姑娘,就算包了另一個姑娘,她能幹點什麽呢?

花非霧決定親自去十花樓探一探。

結果來到十花樓,正趕上東窗事發。說朱槿聽聞成玉在青樓裏包了個姑娘這事,震驚之下氣了個半死。而朱槿深知對於成玉這樣一個十六年人生裏可能有一半時間都是在禁閉中度過的人才,罰禁閉顯然已經奈何不了她什麽了,心如死灰之下,揮了揮手直接將她關在了靜室中罰跪,說是膝蓋跪腫了,體膚有痛,也許能讓她長點記性。

花非霧入得靜室時,見成玉在冰涼的大理石地面上跪得筆直,心中不忍,去樓上給她偷了個軟墊下來。成玉從善如流地跪在了軟墊上,瞟一眼見外頭並沒有人看著,骨頭一懶便歪在了軟墊上同花非霧說話。

和齊大小姐不同,小花傻歸傻,卻是天底下一頂一會聊天的人,沒兩句就問到了陳姣娘之事。

“哦,”成玉皺著眉回她,“我就是想看看,一個人要是真心喜歡另一個人,是什麽樣的。”她頓了頓,突然有點滄桑地嘆了口氣,“之前我有點懷疑,有個人他是不是喜歡我。”她從前和小花在一起,主要話題也是聊閨中秘事,因此在小花面前說起最近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比在齊大小姐跟前放得開多了。

小花滿面驚訝:“所以你包了陳姣娘,是為了看那個人會不會吃醋?”不等成玉回答,小花習以為常地道,“哦,這個法子不錯的,一般我們要試探一個人喜不喜歡我們的時候,都是這麽幹的,被考驗的那個人要是喜歡我們,當然是要受刺激,要吃醋的……”分析到這裏小花終於感到了一絲不對勁。“不對啊,”小花說,“照理說,要讓對方吃醋,你不該去包個男的才行嗎?”

不知想到了什麽,小花突然臉色發青,接著她震驚地捂住了自己的嘴:“你、你、你是懷疑齊大小姐喜歡你,你、你其實也有點喜歡她,所以才包了陳姣娘這麽個美人,想、想刺激一下齊大小姐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