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第5/11頁)

她終於能感到那手指的溫度,帶著高熱,燙得她有些戰栗,但一時也不知道究竟是青年手指的溫度還是她自己的溫度。那手指移到了她的頸項,伴隨著青年的低語:“紅玉影。”被青年撫得發燙的脖頸上一涼,那是項鏈的觸感。

明月,紅玉影。明月初照紅玉影。

然後那手指滑到了她的指尖,輕輕捏了捏她的無名指,青年的聲音再次響起:“蓮心。”她偏頭,那是一枚戒指。

她的手指和青年的手指纏在了一處,都同樣的白皙,定睛看去,她卻覺得也許青年的手指更白一點,像是白瓷,又像是玉。她的手指原也是白皙的,只是在他的輕揉之下不受控制地紅了起來,泛著一層薄粉。

青年又捏了捏她的手指,才將右手潛進她袖中,手指繞著她的腕骨撫了一圈,便有手鏈的觸感,她靈光一閃,搶先道:“袖底香。”

蓮心,袖底香。蓮心暗藏袖底香。

明月初照紅玉影,蓮心暗藏袖底香。

他說送她一句詩。卻原來詩不是詩,是一整套首飾。

青年悶笑了一聲:“我們阿玉很聰明啊。”手指卻依然沒有停下來,頓在她火紅的裙衫上,順著她的腰線、她的腿,一路滑到了她的腳踝,最後終於撫上了她裸露的足踝骨。他握住了她的足踝,掌心發燙,有些用力。

她整個人更勝方才十倍地燙起來,幾乎啜泣,但她用力咬住了嘴唇,沒有讓自己發出任何聲音。

她微微動了動右腿,聽到了極微弱的鈴鐺聲,腳踝處有細繩的觸感。她腦子發昏,啞著嗓子問青年:“詩裏只有四件首飾,這一條足鏈,又叫什麽呢?”

青年的手指終於離開了她的身體,他似乎低頭看著她,他的左手就撐在她右肩肩側,她偏頭便看到了他白色的衣袖。她甚至能看清那衣袖上用銀色的絲線繡了雅正的瑞草流雲紋,但當那視線攀著衣袖一寸一寸移上去,移到他的臉上時,她卻無法看清他的模樣。

她睜大眼睛,也只能辨清他的嘴唇和下頜:膚色白皙,像是冷玉,嘴唇的弧線瞧著很有些冷峻。他似乎笑了一下,那弧線便微微勾起來了,因此也不見得冷了。

她只能瞧見那樣一點面容,但也可以想見當那面容全然呈現出來時,一定十分英俊。

然後她看到他俯下了身,接著她感到他貼住了她的耳郭,吐息灼熱,微啞的嗓音擦著她的耳根灌進了她耳中。

“這是……步生蓮。”青年說。

成玉突然就醒了過來。

次日是八月初三。

蜻蛉覺得今日成玉起得很早。郡主她自從和世子鬧掰無須上南書房後,就再也沒在卯時起過床。可今日啟明星還掛在東天,遠處的醉曇山也還只是朦朧晨光下的一片剪影,成玉她竟然就坐在院子裏喝起茶來。

蜻蛉問她:“郡主你昨夜睡得不好麽?”

成玉在想事情,眼中現出了一點迷茫,瞧著像濕潤雙眼中下了一場大霧。聞聽蜻蛉之言,她皺了皺眉,語聲含糊:“昨晚做了個夢……”

蜻蛉好奇:“什麽夢?”

她更加含糊:“不大好……的夢。”抿了抿唇角,有些煩惱地道,“好了不說這個了,我待一待,我們待會兒去堂中用點粥。”

蜻蛉倒沒有再問什麽。

成玉在院中又待了一待。

她昨晚突然自夢中驚醒,在床上坐了半天,手抖得厲害,心也跳得厲害。

她自三更坐到黎明,卻一直沒有平復,以為讓風吹吹能好些,才輾轉到了院中。被晨風吹了半個時辰,手倒是不抖了,心跳也不那麽惶急了,臉卻還燙得厲害。

她覺著這是一種不舒服,因此認定導致這一切的那個夢並非什麽好夢。

夢裏的每一個細節她都記得,稍一動念便令她呼吸紊亂。朱槿和梨響誰都沒有教過她這個。誰也沒有告訴她世間還有這樣的事、這樣的夢。

倘若她的摯友花非霧在,便可為她解這個夢。她會告訴成玉,這樣的夢,叫春夢,姑娘們到了年紀可能就會發這樣的夢,其實並沒有什麽。

但因為花非霧不在她身邊,因此成玉並不知道這其實沒有什麽。

不過吹風還是有效。

在日光將晨風烤得灼熱之前成玉終於恢復了正常。她就給蜻蛉泡了杯茶,茶葉還是用的她貼身藏著的那一瓣朱槿花。

對蜻蛉這樣見多識廣的影衛而言,世間最頂級的迷藥也不一定藥得了她。問題是成玉藏著的這瓣自朱槿原身上取下的花瓣雖有迷神之用,卻顯然不是什麽迷藥。雖然說一個好的影衛絕不會在同一個坑裏栽兩次跟頭,但因為成玉對她幹的已經完全進入了怪力亂神的範疇,故而蜻蛉毫無懸念地再次栽進了坑裏,一杯茶下去,睡得很沉。

成玉看著天色,將前些時候買的東西鼓鼓囊囊地裝了一個百寶囊,翻身便跨上了蜻蛉的那匹額間雪。蜻蛉這匹馬跑起來極快,僅有一個問題,就是烈。但成玉騎馬馴馬都是好手,故而應付起來並沒有花太多心思。令她正兒八經花了許多心思的是一直綴在她後頭的那四個用來保護她的暗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