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第4/6頁)

“季世子怎麽這樣容易生氣?”她不知自己言語中惹了青年什麽忌諱,有些困惑。

青年挑了挑眉:“你見過我?”

她兩只手指了指青年腰間的玉佩:“敬元初年,新皇初登大寶時,百麗國呈送上來的貢物中,有一對以獨山玉雕成的玉佩十分惹眼,我一眼看中那個玉樹青雲佩,去找皇帝堂哥討要時,他卻說好玉需合君子,麗川王世子人才高潔,如庭前玉樹,與玉樹青雲佩相得益彰,他將此佩賞王世子了。”

她抿唇一笑:“我沒見過世子,卻見過世子的玉佩,我喜歡過的東西我一輩子都記得。我和季世子也算是有過前緣了,所以季世子……”她將一雙皓腕往前探了探,乖巧地笑了笑,“你幫我解個繩子唄。”

季明楓不動聲色,看了她好一會兒:“你是哪位郡主?”

她一雙手擡得挺累:“我是十花樓的紅玉,”將雙手再次送上前,“繩子。”

季明楓低聲道:“紅玉,成玉。”冷淡的唇角彎了彎,便在那一刻季明楓俯下了身,因此成玉並沒有看到他唇角那個轉瞬即逝的淺淡笑容。

成玉便是這樣認識了麗川王世子季明楓。

她要找個安全的地方等候朱槿前來尋她,因此季明楓將她帶回了麗川王府。

那一夜她本是為“月照夜璧”之景而跟著朱槿前來綺羅山,但經過夜璧崖,瞧見清月朗照夜璧的勝景時,身旁之人卻換做了季明楓。

他那時候行在她身旁靠前一些,月光將他的影子投在夜璧之上,挺拔頎長。而夜色幽靜,那一塊玉樹青雲佩在他行走之間撞擊出好聽的輕響。

君子佩玉以修身,說的乃是以玉響而自我警醒,若佩玉之人行止急躁,玉響便會急切雜躁;若行止懶緩,玉響又會聲細難聞。

成玉在月色中打量季明楓,他的側臉在月光下瞧著格外冷峻。

她想,這是個身手了得的劍客,卻又是個修身修心的君子,她從前所見的劍客們難得有這樣修整的禮儀,她所見的那些有修整禮儀的讀書人卻又沒有這樣的身手。

她就十分敬仰了,想著她皇帝堂哥說得沒錯,季王府的世子,他的確是一棵庭前玉樹。

成玉敬仰季明楓,心中滿存了結交之意,一路上都在思索當朱槿找來王府時,她如何說服朱槿在王府裏多賴上幾日。

不曾想,於王府紮根兩日,也未候得朱槿前來會合,只在第三日等來一封書信,乃梨響親筆。

大意說朱槿此次之傷有些動及故病,雖算不得嚴重,卻也需盡心調理,麗川府附近並無靈氣匯盛之地適宜他調養,她需同他去一趟玉壺雪山,而郡主肉體凡胎,受不得這一趟急旅的辛勞與苦寒,便請郡主在麗川王府暫待個半年,待朱槿好全了他們再來接她雲雲。

看完信,成玉摸了摸心口那瓣朱槿花瓣。花瓣完好,他的確無事了。她思考了一下,朱槿他一個花妖,無論去哪兒,他要真心想帶著她,難道會沒有什麽辦法?多半是這一路上她將他煩透了,因此他故意將她給扔這兒了。

她茫然了一陣,然後高興地蹦了起來。

自由,真是來得太突然;驚喜,真是來得太突然。來吧,造作吧!

如成玉所料,朱槿的確是故意將她扔在王府中的,但也不只是因她將他氣得肝疼。

實則脫險後的次日朱槿便尋到了王府。他隱了身形在數步之外觀察成玉,見她言談是輕言細語,走路是緩步徐行,沒了他同梨響的相伴和縱容,她竟變得穩重有樣子許多。朱槿欣慰之余覺得這是個機會,留成玉一個人在王府待一陣,說不定她能懂事一些。

但這著實是個誤會。成玉如此文靜,並非因朱槿和梨響不在,純粹是因她想要結交季明楓季世子。

她同季世子一路歸程,世子將寡語少言四字演繹到了極致,任她如何善言健談,也難撬開世子一張嘴令他多漏出幾個字。但回到麗川王府,她瞧著他們府中一個叫秦素眉的姑娘卻能和世子說上好些話,而秦姑娘她是個雅正淑女的款式。

她就了悟了,原來季世子對文靜的姑娘要耐煩一些。

她那時候也沒有同齡姑娘們那些善感的心思,想若她扮文靜了,其實是掩了自個兒的真性情,就算季世子終於欣賞她了,欣賞的也不是真正的她如何如何的。她只覺自己真是可以上天了,怎麽這麽能幹,什麽樣的人設她都駕馭得住,且駕馭得好。她覺得什麽樣的自己都是她自己。

雖是以落難之名孤身處在這麗川王府之中,成玉卻適應得挺好,只是水土不服了幾日。人說病中最易生離愁思故鄉,她也沒有這種文氣的毛病,她病中還挺精神。

季世子日日都來瞧她一瞧,念在她是一個病人,她沒話找話時他也沒有不搭理她。雖然仍是惜字如金的風格,但好歹多少陪她說兩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