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第5/6頁)

蘭問語重心長:“奴婢方才有沒有提過,那幅畫上畫的是秋海棠?”

天步不解:“你是提過,不過這關秋海棠什麽事?”

蘭問就面無表情地背了起來:“秋海棠,多年生草本,蘭月開花,桂月結果,塊莖可入藥,多治咳血,衄血,跌打損傷。”

天步的臉色逐漸凝重:“你不要說它們是……”她沒有把話說完。

蘭問沉默了一下:“嗯,”面現不忍,“就是公子給那幅畫題的注解。”又補充道,“因此公主看了臉色不好。”

“……”天步一時竟無話可說。

天步既回了,連三跟前自然是她去伺候著。剛為他二人換上熱茶,桌上的一局棋便了了,公主欲辭,天步注意到公主辭別的神情中別有一絲悵惋。

天步很是同情煙瀾,只覺煙瀾竟還能癡迷地看著連三滿面悵惋,說明用情很深。她試想了下要是她違反天條有了個心上人,這個心上人卻在她攤開來借以傳情的名畫上寫秋海棠多治跌打損傷,她感覺不用天君來棒打鴛鴦,她自個兒就能先和人割袍斷義了。

煙瀾走後,連三信手在棋盤上重擺了一副殘局,又伸手問她要茶。天步趁著遞茶的當口上前稟道:“今日奴婢去綢緞莊買布時,遇見了那位玉姑娘。”

連三低頭喝著茶,聞言停了一下,是讓她繼續說下去的意思。

天步緩緩道來:“玉姑娘認出奴婢來,請奴婢帶句話給殿下,說她被關了十日禁閉,今日方從禁閉中出來,想邀殿下去逛酒樓。因殿下這幾日難得在府中,故此奴婢照實回了,玉姑娘說那便看殿下的意思。她因幾日後要去探望她祖母,大約不在城中,但這四五日,她都很空,說殿下若籌得出時間有那個空閑,便差個人去橫波街的仁安堂傳個話給她。”

連三擱了茶杯微凝了眉,不知在想些什麽,好一會兒,天步聽他開了口,語聲有些奇異似地:“她穿了裙子?”

這似乎是和他們所談之事全然不搭邊的一個問題。

天步心想玉姑娘她不是個姑娘嗎,一個姑娘穿裙子這到底是件多稀奇的事兒啊?她躊躇著反問連三:“玉姑娘她……不該穿裙子麽?”

連三撐著額角看著棋盤,右手拈著一枚黑子欲落不落,淡淡道:“我沒見過罷了。”待黑棋落子後,他才又問了句,“是什麽樣的?”

偶爾會覺得自己善解人意是朵解語花的天步在連三面前經常體驗自信崩潰的感覺。因沒聽懂他在問什麽,她鸚鵡學舌一般謹慎地又詢問了一遍:“殿下是說,什麽……什麽樣?”

連三看了她一眼:“她穿裙子是什麽樣?”

天步回想了一下:“好看。”

連三看著棋盤:“還有呢?”

天步又回想了一下,篤定地:“是條白裙子,非常好看。”

連三從棋局上擡起頭來,面無表情地自身旁書架上取了一冊書扔到她面前:“拿去好好讀一讀。”

天步垂頭瞧了一眼封皮,書封上四個大字“修辭通義”。“那……和玉姑娘的約呢?”她撿起書來躊躇著問連三,這就是天步作為一個忠仆的難得所在了,話題已被連三歪到了這個地步,她竟然還能夠不忘初心。

連三一時沒有開口。

天步追憶著過去連三身邊那些美人們,試圖回想當年她們邀約三殿下時,三殿下他一向是如何回應的。但印象中似乎並沒有誰曾邀約過連三,無論是多麽高貴的神女,伴在連三身邊時,大體也只是候在元極宮中,等著三殿下空閑時的召見罷了。有些神女會耍小心思,譬如裝病誆三殿下去探望,博取他的憐愛和陪伴。但這也不算什麽邀約,且很難說三殿下他喜歡不喜歡姑娘們這樣,有時候他的確會去瞧瞧,有時候他又會覺得煩。總之很難搞清他在想什麽。

然三殿下同這位玉姑娘相處,似乎又同他當初與那些神女們相處不太一樣……天步打算幫玉姑娘一把,穩了穩神,幫玉姑娘說了一篇好話:“玉姑娘說這四五日她都空著,專留給殿下,便看殿下哪時能騰出工夫罷了。奴婢瞧著她一腔真意,的確是很想見見殿下。”

天步自以為這句話雖樸素卻打動人,三殿下應該會吃這一套。可惜三殿下鐵石心腸,並不吃這一套。

連三不置可否地看了她一眼:“她誆你的罷了。”

天步吃驚:“……奴婢不解,玉姑娘為何要誆奴婢?”

“是誆我。”就聽連三平淡道,“被關的那十天竟忘了讓花非霧通知我一聲,怕我生氣。”

“這……”天步猛然想起來那夜連三自小瑤台山回來後,第二日,第三日,乃至第四日,他日日都要去一回琳瑯閣。原是為了玉姑娘。

天步震驚了片刻,又細思了一番:“可當奴婢說殿下近日繁忙時,玉姑娘看上去十分沮喪,”她琢磨著,“奴婢還是覺著,她說想見殿下並非是誆殿下,倒真是那麽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