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第3/7頁)

成玉的目光先是定在折扇上移不開,接著又定在了那只握扇的手上挪不開。

那只手瑩白如玉,比女子的手還要修長好看,卻一眼便知那是男子的手,閑握扇子的姿勢雖有些懶散,但骨節分明,蘊含著力量。

似乎必須得是這樣一只手,才合適拿這樣一把奇異的黑扇。

待成玉終於看夠了準備進入正題擡頭瞧瞧把花非霧迷得神魂顛倒的白衣公子長個什麽模樣時,卻已經過了這個村沒有這個店了。小花一個扭身閃到了青年面前,把青年擋住了一大半,而青年則往後退了兩步,徹底退出了成玉的目視範圍。

成玉只聽到青年的語聲從門外傳來:“原來非霧姑娘此處已有客了。”那嗓音微涼。

成玉覺得這聲音她在哪裏聽過。

成玉雖然不大在狀態,但花非霧照著劇本倒是演得很走心。非霧姑娘眼含清淚:“非霧也不知玉小公子他突然就……”

青年打斷了她:“有空閑,”那聲音有些玩味,“我再來聽姑娘唱一闋驚別鶴。”

成玉的好奇心完全爆棚了,她悄悄朝門口移了一步,又一步,還稍稍踮了踮腳,想要看清青年究竟長什麽樣。

其時青年正擡手幫她們掩上門扉,驚鴻一瞥之間,成玉只見得被門扉掩了多半的一張臉,注意到那半張臉上的狹長鳳目。僅是一只眼,眼尾微微上挑,極漂亮,藏著威嚴,神光內斂。

那一瞬她覺得青年也在看她,然後青年的眼角彎了彎,弧度極小,卻看得出來,那是個笑。

成玉不由自主又往前跨了一步,與此同時那扇門扉已全然合上,青年的臉消失在了門扉之後,不待成玉回神,門外已響起腳步聲。

房中靜了一陣。

成玉沉默了一會兒,不大確定地問站在琴幾前的花非霧:“我演得好嗎?”

花非霧也不大確定,躊躇著蹲到她身邊:“我覺著演得挺好的。”又補充,“我覺著我們都演得挺好的。”又問她的兩個小婢子,“我方才演花容失色那一段,是不是演得很傳神哪?”

小婢子點頭如小雞啄米,花非霧心中大定,跟成玉斬釘截鐵說:“照書上說,他就該嫉妒難安了,雖看不大出來罷,我覺得他回家就該嫉妒難安了……”

成玉松了口氣。

屋子裏唯一的男人,身為牡丹帝王的姚黃感覺自己真是聽不下去花非霧的胡扯了,忍不住說了句風涼話:“那人我看他不僅是面上看不出嫉妒難安罷,應是原本就不曾嫉妒難安過,說有空閑再來聽你唱曲,這也不過是此種情形下的一句客套罷了。說不準他下次又有空閑,打算來聽你唱曲,卻想起來你是個忙人,房中說不準又有貴客,就懶得來了,畢竟夢仙樓快綠園和戲春院也不乏能唱曲的美人。”

對自己一個本應只關心人間國運大事、清凈而又雅正的花中帝王,如今卻張口就能將京城幾大勾欄院的芳名如數家珍信手拈來這件事,姚黃一時倍感絕望,一番話說完,頓時有點了無生趣。

姚黃的幾句風涼話句句風涼在了點子上,還真令花非霧感到了懷疑和緊張,說話都口吃起來:“真真真真真的?那那那那怎麽辦?”

姚黃一邊了無生趣一邊還是於心不忍,語重心長地給她出主意:“你要真想還能時不時見到他,讓他來你這裏聽歌賞曲,就讓花主她追上那人同他解釋清楚罷,為時還不晚,現在追上去也還來得及。”

花非霧立刻將兩道灼灼視線投向成玉。

本以為已經沒自己什麽事兒的成玉正往嘴裏塞葡萄,看看花非霧又看看姚黃,指著自己:“又是我?”

一人一花齊齊嚴肅地點頭、以及點葉子。

成玉被花非霧推出琳瑯閣大門時,夜落金錢不可思議地看向如老僧入定般遠目著天邊出神的姚黃:“姚帝,我以為您喜歡芍藥來著,可您卻又慷慨無私地撮合她同別家公子……或者您覺得只要她幸福您便也就幸福了,”話到此處夜落金錢幾欲落淚,“您對芍藥這情分真是,真是感天動地!”

姚黃沉默了半晌:“她要是嫁不出去,我有病成這樣,最後說不定真會娶她,趁著我現在還沒有病入膏肓,先救一下自己。”

成玉在琳瑯閣外一條小胡同的拐角處蹲了會兒,才慢吞吞地晃蕩著出去追方才僅有半面之緣的連公子。

朱槿說過,女子要找郎君,該找個忠義又老實的,紅粉知己遍地的花花公子絕非良配……成玉一路踢著個破石頭一路嘆氣,要是她這麽溜達著追也能追到那位連將軍,那她就再幫花非霧一個忙。但若是追不到麽,成玉打了個哈欠,望著她特地選出的這條荒無人煙的偏僻小胡同,沒忍住嘴角露出個笑來,小花,那便是老天爺看不得你在姻緣路上受苦,借我之手救你一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