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道士果真去了竹院,裝得有模有樣的,一見到那片竹林便說:“此處陰冷可怖,鬼氣濃郁。”

老管家跟在後邊甚是心驚,怵怵道:“敢問大師,是哪兒來的鬼,可否將其驅走?”

“這鬼……”道士穿得仙風道骨,明明是凜冬天,卻只穿著單薄的道袍,兩袖裏兜著風,將他瘦骨嶙峋的身子架勾勒了出來,這模樣當真能讓人信服。他頓了頓,撫著長須又道:“她便在院子裏,我且去一探究竟,你們莫要離我太近。”

聽後,老管家忙不叠退了數步,好離這道士遠一些,省得被什麽陰氣之類的玩意兒禍及。

跟在後邊的婢女小廝也紛紛後退,面面相覷著,心裏都清楚這院子裏死過什麽人。

道士口中的鬼,怕就是……小產離世的二夫人。

小芙攙著容離的手臂跟在後邊,她時不時探頭看上一眼,目光閃躲著,生怕這道士露出馬腳。

容離拍了拍她的手背,低聲道:“無需擔憂。”

小芙倒吸了一口涼氣,逼著自己靜下心來,可目光仍舊不能從那道士身上移開。

竹林簌簌作響,風聲如泣,聽得一眾人心裏拔涼。

地上的落葉久未清掃,原先容離還在這院子裏時,還會有丫頭時不時去掃上一掃,後來竹院空了出來,人人恨不得繞道而行,唯恐沾了晦氣。

道士一路搖鈴,手上纏著黃麻線,口中念念有詞。

容離踏著這地上的落葉,踩著鋪在地上的石板,走得慢慢悠悠,她眼一擡,望著前面這一個個後腦勺,心想竹院已許久不曾這麽熱鬧了。

華夙閑庭信步一般,更是走得悠閑,“你帶這麽多人去見你二娘,也不怕她被嚇著。”

容離心裏嘀咕,二娘可不會被活人嚇著,見到你這鬼才真會被嚇到。

華夙狹長的眼一轉,目光落在容離面上,見她眸光清靈,透著點兒精明的光,淡聲道:“怕是我也早被你算計進去了。”

容離搖頭,眼跟雀兒一樣怯生生的,她哪兒敢。

道士走在最前,手中銅鈴叮當作響,伴著這周遭簌簌風聲,和竹子噼啪作響的聲音,更是詭譎陰森。

一個婢女小聲道:“這竹子怎會這麽響,明明無人在劈竹子,它偏偏噼啪作響。”

道士聽到這話,眼眸一轉,隨即道:“鬼敲竹。”

“什麽鬼敲竹?”那婢女顫著聲又問。

道士意味深長道:“傳聞有人路過竹林,聽見竹林深處常有竹子被劈裂的聲響,走近一看,高聳的柱子驀地倒地,攔住了他們的路,他們只得休憩一夜,等翌日再想法子,然第二日醒來,卻不見竹子上有被劈裂的痕跡,橫在身前攔住的竹子也消失不見,這便是……鬼敲竹。”

這道士說得緩慢,聲音曠遠,聽得幾個婢女俱瞪直了眼。

幸而這一路過去,都不見竹子倒地,否則婢女們定要被嚇跑。

華夙冷冷地揚了一下嘴角,笑得何其涼薄,淡聲道:“這道士倒是有點本事。”

坑蒙拐騙的本事。

容離默不作聲,看見那道士推開了竹院的門,帶著一行人踏進了院子裏。

院子裏四處落滿了塵,著實荒涼冷清,怎麽也不像是容府裏該有的院子。

道士猛一擡臂,攔住了身後眾人,微微眯起眼輕搖手中銅鈴,在院子裏轉了一圈,又從腰帶裏拿出了三枚銅錢,朝主屋擲了出去。

老管家一看他將銅錢拋向主屋,差點兩眼一黑,就差沒保住這道士的腿大喊神仙了。

府外之人只知容府二夫人離世多年,卻不知她是在容府裏的哪兒死的,只府中人心知肚明。

偏偏這道士剛轉了一圈便看向了主屋,好似覺察到主屋裏有鬼一般。

容離毫不意外,這些她俱寫在了信裏,這道士拿到手一看,自然便明了了。

華夙饒有興致地看著這出戲,面色雖冷淡,可眼裏興味不少,“這道士不光有本事,膽子也挺大。”

三枚銅錢齊齊落地,在主屋門口轉了一圈,叮鈴躺地。

旁人不知這銅錢有什麽用,看得心裏直打鼓,愣是不敢向前一步,就怕二夫人的鬼魂真在這。

道士驚呼了一聲,拿人錢錢財替人辦事,神情也委實生動,眉頭緊鎖著,從布袋裏捏出了一張黃符,猛地將黃符朝主屋門上貼。

華夙走近細看,看著那黃符嗤了一聲,“畫的什麽亂七八糟的。”

幸而這院子裏除了她,沒人能看得懂道士貼在門上的符箓,只覺得這主屋頗為邪門。

陰風陣陣,主屋裏的朱氏察覺到院子裏的動靜,卻踏不出這屋子,只得甩出一陣風,把門給撞開了,冷不防和這站了半個院子的人打了個照面。

門一開,貼在門上的黃符頓時揚起,被風給掀得掉了下去。

黃符在半空中飄搖著,被冬風給卷遠了。

道士就站在門前,克制著心底詫異,佯裝平靜地回頭,暗暗朝小芙看去,目光落在容離身上。他看出給了他錢的丫頭跟的就是這一位主子,於是想從容離那兒討個說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