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容離下意識擡手,指尖撘在嘴角上,沒有銅鏡在手,也不知自己是什麽神情。她索性輕籲了一口氣,不著痕跡地搖了一下頭,當是應了華夙的話。

可華夙哪會信她,明知這丫頭不愛說實話,輕嗤了一聲說:“不說就罷,我還聞不出來麽。”

容離當即一愣,余光瞧見華夙鼻翼翕動,這鬼……還真的在聞。

她心裏話哪敢說出來,心道當初就不應該帶垂珠回去,或許養只小狗兒更適合。

華夙錯開了些許,滿不在乎,“不是撞鬼便好。”

容離掩在袖口裏的手摳了摳手掌心,委實想讓活人化鬼。

走了一陣,小芙尋到了記憶中的地方,只是賣燒餅的鋪子不在了,一個布匹店將其取而代之,走在這街上,哪還能嗅到什麽燒餅的香味。

容離來此本就不是為了吃這聞都沒聞過的燒餅,只小芙一人黯然神傷。

小芙一副遇了負心漢的模樣,可憐兮兮的,還四處張望,生怕自己是走錯了地方,嘟囔道:“怎麽就沒了呢,搬到別處去了?”

華夙跟在邊上,身子被黑袍裹得嚴嚴實實,臉也掩了大半,神色本就冰冷,如此更像無常。她見容離垂著眼,那小模樣本就蒼白,如今無精打采的,恰似是在黯然神傷,勉強道:“若是生氣,便將氣撒出來,氣極傷身。”

容離松開了掩在袖子下的手,這才驚覺掌心在疼,側頭對小芙道:“找不到便不找了,四處走走便回府。”

小芙收回四處張望的目光,甚是失望,抿了一下唇說:“本以為還能吃到的。”

街市上不少人在悄悄看向她們,尋常姑娘若是一頭撞上那幾位公子,怕是一時半刻走不開,沒想到這兩位姑娘倒是好命,竟未被戲弄,也未遭冷眼。

一旁有人輕聲道:“你懂什麽,這是容府的大姑娘,饒是那幾人有十個膽子,也不敢在容長亭頭上撒野,容長亭若是開口,他們怕是在祁安連個住的地方都沒有!”

又一人道:“容長亭不是去篷州了麽,何時回來的?”

“篷州鏢局似乎給了四公子,我聽我那遠房嬸子說的,不過篷州近段時日不大太平,近敷余國的地段鬧起了饑荒,似乎敷余還意圖出兵,這一打起來,哪是那麽容易好脫身的。”

“容家在篷州的鏢局似乎與敷余關系不淺,兩國商道往來常會找容家護鏢。”

“難怪容長亭回來了,留個四子在篷州,恐怕早就料到不好脫身。”

“虎毒不食子啊,這容長亭把四子留在那,莫不是……”

“許已給四子想好了後路吧,不過容府先前夭折了好幾位公子,容長亭聽說是命裏無子的命,這四公子若是沒了,容家可就……絕後了。”

容離靜靜聽著,雖那些議論的人站得遠,聲音還壓得分外低,可她仍是聽得分外清楚。自得了畫祟後,她的身子……是越來越不像尋常人了。

她心裏琢磨著,前世差不多也是這時候,因為交戰,鏢局不好撤離,容長亭又去了篷州一趟,這一走,便許久未能回來,四弟也是因此死在了篷州……也便是因容長亭回來不得,蒙芫才變本加厲地坑害她。

看來是慢不得了,在容長亭去篷州前,她得快些將前世恩怨了結。

一刻也慢不得。

小芙哪知道自家姑娘在想什麽,依舊牽著姑娘的手臂四處走著,這也看看,那也看看。

容離側頭朝跟在身側的鬼物看去,想問她方才去了哪裏。

華夙默不作聲,大半張臉被黑綢蒙著,只一雙眼露在外邊,光看眸光倒是冰冷,好似歷了什麽不甚愉快之事。

華夙迎上她的眸光,幹脆將遮著半張臉的黑綢揭了下來,“我本想去尋那血光的源頭,不料此陣比上回的更難破,布陣者修為不淺。”

容離眨了一下眼,以示她聽見了。

華夙又道:“白日裏的血光不比夜裏濃郁,不好追。”

容離煙眉微皺,不知此陣有何用處。

華夙平靜道:“此等陣法頗為陰毒,非尋常凡人能布得出來的,得以人命為殉,屆時再以血光煉鬼,百鬼俱會被這血光蒙蔽心志,互相廝殺。”

容離聽得心猛地一跳,還以為這陣像先前那彌天大霧一樣,乃是什麽伏鬼的陣法,這麽一聽,哪是伏鬼,分明是要害人,戕害了人命,又要百鬼廝殺,也不知圖的是個什麽。

她氣息一滯,著急擡眼,不知此陣有沒有破解的可能,若是陣成,那這祁安城豈不是要沒了?

“見過鬥蛐蛐麽,鬥到最後,擇出來一只最厲害的,百鬼搏殺亦是如此。”華夙冷冷地嗤了一聲,頗為不屑,“此法甚是冒險。”

容離沒想到此陣竟還能這麽用,她眸光一動,神色稍顯慌張地四處看了看,也不知會不會忽然蹦出幾個鬼來,要同華夙打個天昏地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