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當天夜裏,白日時容離撞見的那幾個紈絝都撞了鬼,是鬧得雞飛狗跳的,俱是一夜未眠。什麽門窗無端端被叩響,床下和櫃子裏似藏了什麽東西,閉上眼時又覺得陰風落在耳畔,猶像是枕邊有人在吹氣。

幾人瘋了般,不由得想起白日裏撞見的容家大姑娘,都說這容府的姑娘被怨靈纏身,也不知是不是那一撞,把陰氣給撞到他們身上去了。

晦氣,當真晦氣,一想肖明宸招惹得更甚,幾人更是心裏直發憷,也不知自己這哥們還能不能好。

這幾個紈絝惴惴不安,眼一睜就睜到了天明,等見到晨光一現,立刻往家外邊跑,邀上幾個弟兄在白日裏喝點酒壯壯膽,一聊起來,才知大夥竟都……撞鬼了。

這可不就巧了,幾人瞠目結舌,見肖明宸仍未場,越發不安,忙不叠喊上兩個小廝去肖府。

肖明宸正睡得香,聽到屋外有人找,這才不情不願起了身,洗漱後打了個哈欠便出了府,往平日裏吃酒的地方去。他面色倒是好,可眼前幾個哥們都盯著眼下青黑,一個個神情恍惚,像是被勾了魂。

肖明宸道:“你們昨夜做賊去了,家裏生意不是還好麽,犯得著做賊?”

幾人紛紛道:“別說了,昨夜宅子裏鬧鬼,嚇得我一夜未睡著,哥們幾個都憂心你呢。”

“可不是麽,我耳畔落了一陣綿軟的風,還以為在青樓裏枕著美人膝呢,睜了眼才知是在家中,而枕邊……分明一個人也沒有啊!”

“巧了,我昨夜門窗俱被叩得頻頻作響,問了無人應聲,推門卻發覺屋外無人。”

肖明宸疑惑地看了一圈,“可我昨夜睡得好好的,你們莫不是在戲弄我?”

“我拿這眼下青黑來戲弄你麽。”一人一拍腿,沉沉嘆了一聲氣。

肖明宸仍是不大相信,撓了撓鬢發,“怕是你們想多的,哪有這麽容易撞鬼,一撞撞五。”

在座的,除他以外,可不就是五人麽。

有個一直憋著沒說話的,左右看了看,小聲開口:“你說會不會是因昨日撞見了容家姑娘?”

肖明宸神色變了變,幹笑兩聲:“若是她變作的鬼,那為何要在你們枕邊吹起,她明明只同我說了話,莫名也想和你們一度春宵不成?”

哪還有人敢開容離的玩笑,當即一個人也沒應聲,全都怕得跟鵪鶉一樣。

這幾人天剛亮便出了府,喝了好一陣酒後,已是日上三竿,街市上不少叫賣的小販已推車出來。

遠在吳襄鎮的容長亭還真的連夜趕了回來,四夫人和三夫人也在其中。

守門的下人未料到容長亭這時候會回來,在瞧見門前停著的馬車時,愣了許久才回過神。

容長亭掀開垂簾下了馬車,神情著實難看,面色青黑,怒得一張臉陰沉沉的,好似將火氣全按在了心底,也不知何時會一股腦躥上頭頂,將火氣全撒出來。

能不氣麽,在吳襄鎮時,他還奇怪這三房怎忽然就病了,現下又忽然得知,其和賬房先生疑有私情。

這幾日,容長亭琢磨了許久,細細一算日子,就連蒙芫腹中懷著的……也未必會是他的子嗣。

姒昭跟在後邊下了馬車,最尾的馬車卻是許久沒有動靜,好似裏邊根本沒有人。

下了車,姒昭回頭看了一眼,才扶著婢女的手臂慢悠悠邁進了門檻。

許久未見有人下來的馬車終於有了動靜,蒙芫的貼身婢女從上面下來,愁眉苦臉的,左右看了看無人相助,只好又上了馬車,搖搖晃晃地背著一個人出了車輿,她背上伏著的,可不就是三夫人麽。

守門的下人對三夫人病重一事有所耳聞,卻不知夫人竟病得這麽重,都已病至不能行走了,老爺竟一副不聞不問的模樣,未叫人上去攙扶。

兩人守著門口面面相覷,見那婢女背著三夫人進了門,忙不叠垂下眼,看也不多看一眼,主子們的事,哪能是他們能揣測的。

入了門,容長亭仍未命人去照料蒙芫,而是快步去了蘭院,他剛邁進蘭院,步子便頓了下來,站在院子裏再不往前,好似被根繩子束住了雙腿。

容離早就醒了,正坐在妝台前梳發,屋中只她和華夙,小芙被她支開去盛粥了。

她拿著木梳,對著鏡將細長的朱絳慢騰騰地纏在發上,邊編著頭發,邊借余光朝華夙看。

華夙坐在桌案前,正對著那亮著光的輿圖,好似那一筆一劃俱是能摸到一般,她在桌上細細摩挲著,忽然道:“容長亭回來了。”

容離捏著朱絳和頭發的手一頓,只一瞬又默不作聲地繼續手中動作,心無旁騖般。

華夙看著輿圖,頭發上未蒙著黑綢,故而松散的發辮大喇喇地露了出來,比之初見的時候,她的發辮好似又長上了一些,原本發梢只是到腰中的,現下已經抵至腰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