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容離自己掀開了被子,細軟的手指按在了裏衣的腰帶上,她朝腰帶裏一翻,拿出了四枚一模一樣的三角紅符。

這些符疊得規規整整,看似出自同一人之手。

容離捏著那四枚紅符,朝華夙遞了出去,她道∶“我從蒙芫屋裏找出來的,一枚藏在枕下,其余三枚俱是藏在紅木櫃裏,應當沒有別的了。”

她見華夙一動不動,又試探般地伸直了手臂,似是要伸直華夙面前,卻見華夙微微仰身,不動聲色地避開了,甚至還皺起了眉頭,分明是不待見這玩意兒。

想起昨夜玉琢避之如蛇蠍的模樣,她眨了眨眼,問∶“這是不是就是那辟邪的玩意,玉琢昨夜見我拿著,一步不敢近。”

華夙沒吭聲,也並未伸手去接,而是握上了容離的手腕,就著她的手打量起了這紅符來,就像是初見時打量畫祟一樣,像是……碰不得。

容離微微側著頭,“我不知這些符是出自何人之手,也不知除了辟邪外,它們還有何作用,故而未敢拆開,裏邊鼓囊囊的,好似包了什麽東西,原就是想等你回來再同你說的,哪知我還未提……你就知道了。”

她慢著聲開口,聲音越說越輕,一股委屈勁兒。

華夙捏著她的腕骨,冰涼的眸光沿著符上三個角緩緩移動,隨後又落在了符上顯露的一角符文上,她神色如常,好似這三角符不是什麽了不得的東西,卻偏偏她碰不得。

“如何?”容離壓著嗓子,細弱的聲音像極貓叫。

“拆開看看。”華夙松開了她的腕骨,轉而坐上了床沿,下頜微微一擡,意圖明顯。

容離一愣,“我拆?”

華夙冷著臉頷首,“莫非拆個符還要我教你。”

容離心底嘟囔,碰不得就碰不得,非得嗆她一句。她只好慢騰騰拆開了這三角符,格外小心謹慎,怕極了將這符撕破。

展開後,長條的紅符上折痕分明,其上用黑色墨汁寫了一列的金文,字寫得歪扭卻灑脫,龍飛鳳舞一般,但古怪的是,最後一筆似乎沒有完成,硬生生斷了,好比美人身上留了一道疤。

這筆畫斷得太過分明,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不過這符紙果真很不一樣,細細長長的,明明只有兩指寬,卻偏偏有五寸長。

裏面裹著的是香灰,這符一展,灰全落在被子上了。

“和那和尚用的符是一樣大的。”容離道。

華夙依舊沒有上手,只是用眸光將其描摹,輕吹一口氣把香灰全吹開了,“是那和尚畫的。”

容離愣了一瞬,又將手裏紅符仔仔細細看了一遍,又朝空空如也的背面瞧了一眼,可上邊根本沒有署那和尚的名字,也不知華夙是如何看出來的。

“和尚畫符不奇怪,但多半畫的是咒輪一類,他沒這能耐卻還要效仿道士畫符,支撐不得,故而畫到最後已經殫精竭能。”華夙下頜一擡,“別的也拆開看看。”

容離把那拆開的紅符放在錦被上,又從腰帶裏把被的三角符給摸了出來,輕聲道∶“我本以為只有道士會畫符。”

“他急功近利,什麽都沾染,故而身上佛力才衰竭至此,只會走些歪門邪道。”華夙冷淡地嗤了一聲,好似她這做鬼的是什麽正人君子一樣。

不過想來也是,容離眸子轉了轉,是個人日後俱有可能會成鬼,鬼也分好壞,說旁人走的是歪門邪道似乎也無甚不可。

她細白的手指將鮮紅的三角符翻來覆去地折騰,余下三枚符也依次展開,四枚紅符並排著擺在了一塊兒,跟晾魚幹一樣,一張張折痕遍布的符被扯得直挺挺的。

已然天明,屋裏卻依舊昏暗。

容離看不大清楚,屋裏雖燃著燈,可燈台放在了遠處的木桌上,她這床邊實在是太晦暗了些。

火光幽暗,她只依稀看明白了符上符文的走向,那一筆筆甚是連貫,好似從頭到尾只用了一筆,故而才畫得分外彎繞別扭。

若是前世,她借著這朦朧火光,尚不足以看清符上的字,如今卻是勉強能看得到些許了,雖還不甚清晰,也不知……是不是因她得了這雙陰陽眼。

華夙從黑袍裏探出手,懸在了這並排放著的紅符上,手每移動一寸,掌心下正對著的符文便流動出金光。黑色的墨跡上,那流動的金光如金沙一般,格外耀眼。

容離看愣了,本以為符上的佛文是死的,怎麽也沒想到,這字竟還能發光。

華夙不緊不慢地移著手,在看至最後一枚符後,五指倏然一攏,驀地將手又掩在了黑袍下。她神色不變,依舊冷靜自持,淡漠得似是未將這塵世萬物放在眼中。

“如何?”容離輕聲問。

“這麽好的東西,竟給了旁人。”華夙淡聲道。

“你當真也碰不得麽?”容離擡起眼簾,眸光瑩潤靈動,如小鹿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