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第3/4頁)

華夙沒有動,像是了站這讓她扶一樣,在被碰了肩頭後,才淡著聲說:“走穩了。”

於是華夙走一步,容離就在後邊跟一步,在邁出了門檻後,容離才垂下手。

屋外,穿著襖子的白柳竟坐在石凳上昏睡,饒是屋外再冷,也未將她凍醒。

容離登時知曉方才那黑壓壓一片的霧氣是何用處,合著……是讓府中下人全數入夢了。

華夙神色不變,只朝坐在寒風中的婢女睨去一眼,心裏頭那點憐憫不可多得,連分也不願分出去。她黑袍曳地,對這容府已是了如指掌,不等容離帶路,她已知曉要往哪處走。

反倒這容府大姑娘跟在在外來的鬼物身後,猶像是來做客一般。

到了竹院,華夙只一擡手,門便咯吱一聲開了,似是被風吹開的。

門敞得不甚寬,剛好容一人過去。

容離生怕哪個婢女小廝忽地醒來,路經時發覺竹院的門開著,故而小心翼翼掩上了門。

轉身時,華夙已穿過院子,朝主屋走去,她卻不推門,而是頓步在屋門外。

容離看不大清楚,索性把畫祟取了出來,隨手畫了一盞燈。燈芯裏鬼火躍動,光略顯晦暗,卻是比手裏未執燈時好上了一些。

華夙將整個院子掃視了一圈,淡聲道:“養鬼之術繁多,不知朱氏是不是被此法所困,我只能幫你一試。”

容離小聲道:“好。”

華夙擡手摁在了她的發頂,“當心了。”

容離不知她要做什麽,幹脆垂下了頭。

余光瞧見鬼氣澎湃如浪,從華夙的黑袍裏旋出,鴉黑一片,猶如墨汁灑了漫天。

容離想側身,可發頂卻被緊緊按著,讓她動彈不得。

頓時整個竹院雲迷霧鎖,黑沉沉的鬼氣肆意亂竄著。

她余光瞧見,那縷縷鬼氣頃刻間化作了黑雨,一時間,恰似天上黑河倒瀉,一股腦全灌入腳下這片地。

許是因發頂上按著一只冰冷的手,故而沒有一縷鬼氣落在她的身上。

華夙收了手,片刻後冷聲道:“找到了。”

“什麽?”容離訝異。

華夙半擡著手,細長的手指朝遠處指去,“門下兩尺處埋著一個瓷罐。”

她話音方落,那化作墨雨灌入地下的鬼氣又鉆地而出,逐浪排空般朝她匯聚而去。

只一眨眼,院裏哪還能看見什麽鬼氣。

容離循著她的食指看去,不解道:“瓷罐?”

“挖出來看上一眼,便知瓷罐裏究竟是不是你二娘的趾骨了。”華夙語調平平,好似死生俱與她無幹。

容離朝前走了一步,彎腰將提燈拿近,她覺得二娘的趾骨應當就是在裏面,是那和尚教會蒙芫用了此法,將朱氏養成厲鬼,還將其囚在了此地。

她忽地有些迷蒙,不知究竟有何仇怨,才要將人害至此。

華夙寒著聲:“解開術法,屋裏頭那鬼就能出來了。”

容離驀地直起身,沉默了好一陣。

華夙冷冷地嗤了一聲,朱紅的唇角微微勾著,好似在笑,可眸光卻冷淡疏遠,分明是不好親近的。她問:“怎不說話了,你怕將那厲鬼放出來?”

容離垂在身側手慢騰騰撚了一下裙擺,“不怕。”

“那為何不挖?”華夙睨她。

容離忽地回頭,“若再這麽養下去,她當真會盡失神志,只能受他人奴役?”

“不錯。”華夙揚起的唇角往下一扯,原本假模假樣笑時,還勉強削了幾分寒厲,這笑意一隱,又越發孤高了。她彎下腰,五指細白的好似只余白骨,細看手背細膩如脂,指甲也修剪得分外平整。

這姿態,像極了要用手刨土。

容離忙不叠拉住了她的袍子,輕聲道:“這瓷罐,先不挖了。”

“你不想救她了?”華夙道。

容離捏著那溫涼的黑綢,好似掬了一捧山泉,她微微搖頭,聲音細弱如蚊,“我哪會不想救她,可她現下都已成鬼了,將死之人卻是我,我怎麽……也該先了卻自己的心願。”

華夙眸光一轉,不由得看向了捏她袍子的那只手,細細瘦瘦,一掐就會斷。

“今夜,就先不動這土了,我有了別的打算。”容離細聲細氣地說著話,眸光瀲灩,那眼睫還一顫一顫的,跟在同這鬼打商量一般。

華夙別開眼,“那便依你。”

容離這才心滿意足地松了手,將病弱可憐扮得淋漓盡致,雖她本就體弱,可那點兒依從乖巧分明是假的。她低著聲道:“此時若是動土,便會叫人看出土是翻過的,日後若是想歸罪於蒙芫,可就又難上幾分了。”

華夙未說話,這凡人肚子裏萬來繞去的心眼,比之鬼神還要多上不少。

容離說起這話時眉飛色舞的,叫人一時不覺她滿臉的病色。她輕喘了一口氣,又道:“世上之事便是這麽巧,蒙芫恰好上過化烏山,恰好和廟裏和尚關系匪淺,和尚的屋中又恰好放了記了這等邪術的書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