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華夙一靠近,容離便覺得渾身發冷,好似連身上的狐裘也隔不住涼意。她垂著眉眼,病懨懨的,又乖巧萬分,好似旁人說什麽她都會信。

“無需你奪人性命,也不必殺雞取卵,貓也好狗也好,尋個能動的身子來。”華夙淡淡開口,只在她肩上輕按了一下便收回了手。

她略微一頓,又道:“只是我好潔,只能活物,死物不可。”

容離急促的氣息漸漸平復,眼又眨了眨,不自然地動了動肩。

“尋個腿腳靈便的。”華夙在她耳畔低著聲說,連嗓音都似散著寒意,“舌頭要完好,能說話的。”

耳畔氣息如羽,容離手一顫,猛地收緊了手指。她不做聲地朝華夙看了一眼,本還以為這鬼物見不得光,故而才一直在屋裏不出來,沒想到,這鬼也是個不怕光的。

是真不怕還是假不怕?

華夙半張臉露在黑綢外,眉心朱砂殷紅,即便如此遮遮掩掩,周身氣勢竟不減,當真不露半分畏怯。

容離摳著掌心,總覺得自己被按過的肩頭不是受了凍,而是被燙了一下,連帶著心肺也熱了起來,心跳得有些快。

容長亭負著手連連嘆氣,轉頭朝這院子看了一圈,著實無從下手,皺眉道:“離兒,便聽你四娘的,這段時日莫要在屋中了,閑暇時出去走走。”

“好。”容離應了一聲,也不知是應了誰。

容長亭很是不安,又沖下人道:“姑娘若是出府,你們必須緊跟著,寸步不能離。”

小芙連忙應聲:“定不會離開半步。”

姒昭見容長亭點了頭,垂著眼微微一笑,她本就美艷,這麽低頭笑起來,頗有種禍國殃民的架勢。她朝蒙芫看了一眼,說道:“姐姐還是莫要出屋了,老爺這段時日勞累了,屬實不該將精力花在別處。”

蒙芫神色一變,捧著袖爐不說話。

容離看不出這四夫人與蒙芫究竟是何關系,她輕咳了兩聲說:“外邊風大,三娘腹中尚還懷著離兒的弟弟,是要多加注意。”

容長亭冷哼了一聲:“離兒一個丫頭都比你懂事。”

“老爺,我這、這不是……”蒙芫一時竟不知要如何解釋。

“三娘是怕爹爹請來的大師靠不住,特地出來掌掌眼。”容離不急不慢地說:“也是為了離兒好。”

蒙芫面色一時黑一時白的,索性點了頭:“府上皆知老爺心疼姑娘,我這做三娘的,又怎能坐視不理。”

容離轉身要進屋,被小芙抱住了胳膊。

小芙膽子小,方才瞧見那和尚和道士接連跑開,自覺這屋裏定是有什麽不幹凈的東西,怎麽也不敢讓自家姑娘踏進去一步。

“罷了。”容離將手從小芙的懷裏抽出來,轉而摁在了她的肩頭上,淡聲道:“今兒天好,那便出去走走,恰也許久未出府了。”

她話音一頓,慢騰騰開口:“早時爹爹不許離兒出府,連蘭院也出不得,也不知府外如今是何等景色。”

她確實就跟被禁足一般,已……許久不曾出府了。

依稀記得前世出府的那一日,蒙芫找來的紈絝約她去了酒樓,她不願出府,怎料那紈絝將下人派了過來,蒙芫催著她去見上一面。

她……

她本欲逃走,可卻被亂棍打死,那紈絝慌了,命人將她裝進了麻袋裏,扛到了十裏外拋屍。

久不出府,一出去便險些連陽間都回不來了。

容長亭嘆了一聲,“你身子弱,若是在外面有個三長兩短,我……我如何同你娘交代。”

容離笑了,她瞧出了容長亭躲閃的眸光,慢聲說:“我若是在地下見到了娘,自會親自同她交代。”

“上回來的那位大師走得急,也不知是從哪個寺廟來的。”容長亭皺緊了眉頭,“我會命人去將那位大師請來,昨夜只碎了窗欞,想來……是因你有那杆竹筆傍身。”

容離頷首:“這筆我如今帶在身上,不敢離身。”

“切莫將其拿開。”容長亭叮囑。

容離微微頷首,低頭對小芙道:“去取傘,出府走走。”

小芙應了一聲,連忙進屋將紙傘取了出來。

容長亭還未走,蒙芫和姒昭自然也還在院子裏站著,三人神情不一,好似各懷心事。

姒昭忽地開口:“老爺可是放不下心?”

“離兒,可要爹陪你走走?”容長亭忽地開口,垂在身側的手緩緩握起,就連眸光也滯了滯,好似有些緊張。

容離撐開傘,將傘沿往華夙那側傾了點兒。她搖頭,輕聲說:“不必勞煩爹爹,爹此次回來是要處理正事的。”

容長亭只好作罷,將遠處兩個護院招來,“你們好好看著姑娘。”

兩個護院拱手應聲,俱是身強體壯的,但再是強壯也怕鬼怪,他們相視了一眼,眸光直犯怵。

姒昭斜了容離一眼,說道:“說起來,五妹還病著,心裏卻念著老爺,特地托我同老爺說一句,繡好的平安錦囊還在桌子上放著,未來得及差人給老爺送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