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第2/2頁)

容離躺了一陣,身子略微好了些許,終於將氣給喘順了,可她哪敢將手縮回來,生怕被這鬼一擰便斷了她的手。

就跟被人牢牢把控般,她甚是乖順地躺著,與在容長亭和蒙芫面前時竟有幾分相似。她眼睫微顫地道:“你想如何?”

“一介凡人如何與此筆結契。”華夙未答,扣著她的腕骨自顧自道,“你其實並非凡人?”

容離垂下眼簾,心中波瀾起伏,她重活一世,其實不知自己還算不算得上是凡人。

琢磨了半晌,她眼一擡,眸光瀲灩清澈,十分可憐,“既然你要用此筆,又暫且不願取我性命,我擺脫不得此筆,不如這般,你需用筆時同我說,我畫技不精,但總歸不會畫得太差,想來你想讓我做的事,也與此筆有關。”

華夙眼中不見笑意,卻是頷了首,淡聲道:“你倒是聰慧。”

“我身子弱,入土的棺材也已備好,許是用不了多久,你便能將這筆拿回去了。”容離弱著聲說:“只是可惜,我時日無多,怕是到入了棺,你也未能想明白為何我能同此筆結契。”

聲情並茂,叫人動容。

“你別無選擇。”華夙捏著她的腕骨。

容離心裏明白。

華夙忽地俯身,那染了丹砂的唇微微張著,似要抵到她耳畔說話。

可……

一瞬間,容離好似遭了當頭一棒,她指腹微涼,並未愈合的傷處被抿了個正著,一時間周身酥軟,一股火倏然從心尖燎上了喉頭。

她錯愕瞪著眼,只見華夙銜著她的手指,唇紅得猶似染血。

“你……”

她雖活過一世,可到底還是個未出閣的姑娘,也未曾對誰動了心,這等親昵之事連想都未曾想過。

華夙唇一張,又將她玉白的指尖吐出,神色不變地道:“此血竟無甚稀奇。”

容離驀地縮回手,那濕涼的觸覺像嵌在了上邊。

“睡去,天將大亮。”華夙坐在床沿,將兜在小芙腦袋上的錦被扯了起來,僅是將手指一勾,那沉甸甸的錦被便如被風托起,慢騰騰地蓋在了容離身上。

容離還未來得及說話,只覺眼皮一沉,隨即睡得不省人事。

次日一早,小芙端著銅盆進了屋,站在床邊小聲喊道:“姑娘,姑娘該起了。”

容離睜了眼,只見小芙一臉擔憂地擰著毛巾,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那擰幹的毛巾撲通一聲落回了盆裏,小芙連忙撈了起來,又重新擰了一遍。

容離醒時無甚力氣,總是要躺一陣才撐得起身,昨夜的事如洪水般灌進腦子裏,她本還有些懵,在記起夜裏種種後,眸光陡然清明。

小芙咬著下唇,支支吾吾道:“姑娘,咱們這屋好似又撞鬼了。”

容離心說可不是麽,她氣息一屏,僵著脖頸朝窗外看去,只見那窗欞已破得不成樣子,梳妝台亂糟糟的,好似進了賊。

眸光一動,她又從梳妝台看至地面,所幸……連一個血印也瞧不見了。

只是,余光無意中闖進了一個奇怪的玩意兒。

容離眸光一顫,只見那穿了皮的剝皮鬼正靠著墻站立不動,它雙目無神,雙臂垂在身側,體態有些歪,是因她昨夜畫得急,一時未畫好。

小芙又道:“我醒來便瞧見窗壞了,起先還以為府裏進賊了,可問了蘭院的其他婢女,夫人們的屋中俱未丟東西,只咱們這兒亂作一團。”

小芙瞧不見剝皮鬼,憂心忡忡地將擰幹的帕子遞給自家姑娘,“若不是進賊,豈不就是……撞鬼了?”

容離擦了臉,又朝圓木桌那側看去,只見那……渾身裹著黑綢的鬼物正執著瓷杯,一截辮子從綢布中露了出來,綹綹白發纏繞其中,好似青絲中摻了銀線。

小芙以為自家姑娘怕了,連忙道:“老爺已知曉此事,倒是晌午便去請大師來做法,姑娘莫怕,小芙定寸步不離。”

容離怔怔點頭,掩在錦被下的手指微微一蜷。

小芙循著她的眸光看去,轉頭時,華夙已放下瓷杯。

那天青色的茶杯擱在桌沿,杯中茶水仍在晃動。

小芙抖著身怵怵道:“那杯子方才不是放在壺邊的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