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那蠱惑的低語如黃泉魅影, 追魂奪魄。

徐陽青的兇魂愈漸逼近,玉瀲心還在狼狽逃躥, 鏡虛魂骸的聲音無處不在,像一張鋪天蓋地的羅網,自玉瀲心識海之中展開。

它慣會趁火打劫,時機恰到好處,不怕玉瀲心不從。

玉瀲心神識一再退後,其聲響起之時,那燦金色的兇魂正張開血盆大口, 瘋狂地朝她撲過來。

退避之時, 躲閃不及,手腕被其一口叼住,尖利的牙齒刺破玉瀲心的魂體,在劇烈的疼痛中, 一道撕裂的傷口自腕骨延伸到手肘,小半截胳膊岌岌可危。

玉瀲心心魂劇震,眼中霎時掠過狠厲的兇芒。

“你就是用這樣的手段迫害師尊!”

她何其聰明, 電光石火間,陡然聯想起不久前,陌衍山莊覆滅之後, 闕清雲為了救她性命, 與鏡虛魂骸私下達成的交易。

那日闕清雲力量失控,體內靈氣暴.動,氣勁傾瀉, 將她的身體割開數不清的傷口。

玉瀲心從未見闕清雲受那麽嚴重的傷。

這一切,都歸咎於鏡虛門的貪妄!

今日,它又故技重施, 在吞沒闕清雲部分神魂之後,又欲侵襲玉瀲心的魂魄。

同樣是奪舍,鏡虛魂骸與徐陽青有何不同?

不過受限於魂骸與靈嗣之間的生存規則,需玉瀲心親口答應,它才能將野心付諸行動。

尚且孱弱的肉身無法經由一次轉渡達成奪舍,一成魂魄之力,是玉瀲心眼下所能承受的極限。

當初闕清雲付出的代價,必定遠超於此。

玉瀲心陡然明白真相,魂識在拉扯之中絞痛,卻不及胸口撕心裂肺的苦楚。

任鏡虛魂骸如何魅語蠱惑,她像沒聽見似的閉口不答,眼神中卻充斥著噬血的冷光。

清艷絕麗的臉孔因其狠厲的神色略顯癲狂,她反手扣住金色魂獸的下巴,驅策所剩無多的神魂之力,施展魂符術法。

一股黑氣纏繞她的臂膀,在其肩頭化作巴掌大的饕餮魂獸。

饕餮成型之際便眼露兇光,張牙舞爪地撲到金色魂獸腦袋上,張嘴咬住它的眼睛。

金色兇獸陡然吃痛,不由嗚呼哀嚎,松開玉瀲心的胳膊,玉瀲心隨即一掌正中此獸面門,將其擊得後退數丈。

被饕餮咬下一只眼睛,它頭上空缺一塊,汩汩向外冒著黑煙。

而那只饕餮魂獸吞噬了金色兇獸的眼睛後,身體膨脹一圈,四肢緊緊攀附著身下兇獸的腦袋,尖利的爪牙又刺向另一側的圓睜的兇眸。

徐陽青魂魄之力雖強,但十大魂骸皆誕生自半神神軀,較之饕餮殘魄,他先天弱勢,被魂骸之力壓制,竟無還手之力。

趁饕餮將其制住,玉瀲心不退反進,並指成劍,氣貫長虹。

數道劍氣攢射而出,將徐陽青魂魄所化的兇獸斬作數段,饕餮爆發兇戾的咆哮,搶在玉瀲心之前奪走了大部分殘魄。

奪得三成分神境殘識,玉瀲心將之煉化並入魂軀,魂魄傷損立時恢復,神識撕裂的劇痛也隨之消失。

吞下徐陽青將近七成殘魂,加之此前陸續煉化吸收的大補魂魄,饕餮魂獸體型膨脹三倍有余,那雙兇戾的血瞳也浮現出更具靈智的貪婪。

幽深晦暗的識海中,那道隱匿於暗處的強大氣息頗為躁動。

玉瀲心寧冒風險豢養饕餮,卻不應鏡虛魂骸的施舍,這舉動無疑相當冒犯,將那心高氣傲的魂骸徹底得罪了。

短暫的寂靜之後,黑暗中傳來一聲不屑的冷笑。

“養虎為患,你以為這樣就能逃脫宿命麽?”

玉瀲心睜開猩紅的雙眼,四壁籠罩戰圈的劍陣開始塌陷。

她從徐陽青破敗的屍體中抽回鮮血淋漓的胳膊,抹去嘴角猩紅,唇角勾起的弧度既冷艷又瘋癲:“你想吞噬我的魂魄,大可來搶,不達目的便冷嘲熱諷,是敗者才有的姿態,可真是很沒意思。”

話音落下,腦海中喧囂鼓噪的聲音徹底消失了。

玉瀲心譏嘲地揚了揚唇角。

什麽半神魂骸,也不過如此,嘰嘰歪歪盡顯小人之態。

陣壁坍塌,煙塵四起。

待濃霧散去,玉瀲心直面三丈開外的青衣人影,隨手將徐陽青的屍身扔到穆玲兒腳下,冷嗤道:“徐陽青已死,現在,該輪到你了。”

穆玲兒呆立著,目光追隨迎面而來的黑影,伴隨噗通一聲悶響,最終落在腳下那張生機已逝的臉孔上。

徐陽青臉色蒼白如紙,胸口破開碗口大的窟窿,五臟破碎,六腑盡毀,未幹的鮮血沾了滿身,連魂魄之力也已消逝殆盡。

他作為一宗之主,想必也未曾預料,自己死後會如此狼狽。

滿地狼藉,遍染鮮血,穆玲兒忽的後退一步,瞳孔劇烈收縮,腦中飛快閃過一幕幕似曾相識的景象。

她的肩膀不住顫抖,像被無形的刀刃自胸中剜去一蓬血肉,刺鼻的腥風灌進心口,與額間濡濕的細汗交融,模糊了她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