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遲鈍的許少庭(第2/2頁)

許少庭聽著這話,心中想:本來來了這麽多人,就難免亂糟糟的一片,現在搞成這種形式,這不就是在亂上加亂。

心中便更加心緒悲痛,張開嘴還是老老實實的喊了聲“師兄”,為剛才的話道歉:“我不該遷怒你。”

沈靈均卻是深深看他一眼:“你只是心中積壓了太多感情,也是我和葉女士並無什麽交情。”

“葉校長是個很好的人。”許少庭當然不會苛責沈靈均這樣的話,只是這樣回道。

沈靈均點頭同意這話,但也直言道:“葉女士於我,也只比陌生人關系強上一些,尚不如我和瑪麗女士更加熟悉。”

“那若是……有朝一日你來參加葬禮,主角是我呢?”少年突然問。

沈靈均愣住,許少庭脫口說出來,已經後悔,他自嘲笑道:“我剛說過我死後不要辦葬禮。”

心中想,沈靈均說不定要罵他,怎麽說這樣喪氣的話。

就聽身邊人答道:“如果是你,我可能會和你今天的表現如出一轍。”

“我……今天什麽樣的表現?”

“面色蒼白沉默,氣質悲哀。”沈靈均答道,“一種又冷又硬的悲傷。”

“看來你的國語……還需進步,第一次聽到這樣形容傷心。”

沈靈均便理所當然的回道:“就算是傷心,也會因為人和人的不同,所以連表現的方式也不同。”

倆人這樣亂七八糟的說了一通,不等許少庭改口“你這樣的形容方式都可以試試寫小說了”,周圍竟漸次安靜下來,有人有組織的讓大家依次站成幾排,這時便見那位高大的英國貴族白人——瑪麗女士穿一身黑衣,捧著一束白花,很有些姍姍來遲意味的站在前方墓碑前。

正如沈靈均所說那樣,瑪麗女士還是請來了位牧師,但好歹沒有死後給葉校長安個基督教徒的身份,只是單純由這位牧師作為葬禮主持人。

雖在說完葉女士平生之後,這位頭發花白胡子一大把的牧師先生還是夾帶私貨,說了好幾句“上帝會保佑葉女士”,但也不得不承認,具有西方形式的:例如婚禮與葬禮,他們那一套句子說出來,總是格外的能夠打動人。

他們婚禮上的誓詞令人感動,葬禮上的悼詞也足夠莊重肅穆。

黑壓壓的人群中,迎著滬市秋日晨起的寒風,在這位牧師沉重的“今天,一位女士,一個母親的孩子,一個父親的女兒,無數學生的老師……她長眠於此……”,在他略微沙啞蒼老的聲音中,夾雜著風聲,有人發出低聲壓抑的啜泣,終於有了一場葬禮似乎該有的樣子。

在場的人們對於這場葬禮生出了該有的悲意,許少庭在黑色的群體中盡是茫然,從昨日起最多的心情就莫過於此,渾渾噩噩的聽完牧師說的話,前面的人陸續上前。

等到他,沈靈均推了他一把,他才跟著前面的人,有人遞給他一支白花,便接過來,直到走到墓碑前,知道這墓碑下面只是埋著身葉校長衣服,骨灰都由瑪麗女士帶走,便也學著前面的人把白花放在墓碑前。

但注視著墓碑上那張黑白照片,等他離開已經紅了眼圈。

他像是個遲鈍太久的人,無論前塵今生,總是一臉淡漠懶散,也像是生銹太久的機器人,在所有人都悲傷過後,終於零件重啟。

等見到墓碑,才恍然大悟:是真的再也見不到這位葉校長了。

他心中莫大的悲涼遠遠壓過悲傷,直到葬禮結束,許嫣然與張氏帶著珍珍尋來,就見沈靈均拿著手帕給他擦眼淚。

這讓許嫣然和張氏嚇了一跳。

他搶過帕子抹眼睛,悶聲悶氣的說:“心裏……心裏難受的厲害。”

又背過身硬著嘴說:“等會兒就好了,你們別看我。”

幾個人面面相覷,兩位女士統一很是懷疑的看向沈靈均,沈靈均忙解釋:“我沒有欺負少庭。”

又聽那掉眼淚的男孩呆愣愣的說了句:“葉校長連小說都沒來得及看完。”

此情此景,兩位女士也反應明白過來,倆人也面帶不忍,許嫣然小聲說:“哭出來也就好了。”

話剛落下,又是女聲冷硬插/進來。

幾人只見葉女士那位白人養母走來,語氣生硬的說道:“你過來,我有東西要交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