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珍珍和母親看少庭的小說……(第2/3頁)

許少庭又很羞赧的交代一句:“你們自己看看就好,我寫的不怎麽樣,也別給我到處宣揚。”

珍珍和張氏已經埋首在看,珍珍脆聲答道:“知道啦,哥哥你快回房間睡會兒吧,你一整夜都沒睡呢。”

許少庭回去的路上,就和踩在雲端一般,腦子已經困成了坨漿糊。

他院裏的曉竹早上睜開眼,去給他送水,還奇怪少爺轉了性,竟然一大早的就起床了,就是不知道那麽早的天兒,少爺跑哪裏去了。

回頭見到少爺回來了,不等曉竹問“您去哪了,吃早飯了沒”,少爺就栽到床上,蒼白纖瘦的五根指頭拎起被子一邊,身體再熟練不過的一滾一卷,把自己卷成了筒,腦袋埋在枕頭裏就睡過去了。

許少庭在這邊睡大覺,珍珍那邊看著他寫的故事。

她的兄長書寫語言相當的……幼稚,用這樣的語言寫了這麽個短篇小說:

故事的主人公開頭就上來自我介紹,我是一縷春風。

春風喜歡停在個宅子後院裏的池塘邊,總能看著一群人擡著籠子把女人沉了塘。

一次,有個小姑娘站在一旁,一個婦人對她說:“五姐,你姐姐的丈夫都死了,我們家得有個貞節牌坊了。”

秋風來了,春風走了。等冬風走了,春風回到了這池塘邊。

又是一個女人被沉了塘,春風又見到那小姑娘和那婦人。

婦人說:“五姐,不要學三姐,女孩子怎麽可以離開宅子裏,跑去外面上學。”

一年又一年,春風不知來了這池塘邊多少次。直到這一次,在深夜裏,春風看到個女子在池塘邊哭。

春風認出了她,是長大了的五姐。

它飛到五姐身邊,好奇的問她:“你哭什麽呢?”

五姐嗚嗚的告訴春風,原來是她的丈夫不要她了,她只能回到娘家,那就要活不成了。

五姐說,你不要問我為什麽一定要回娘家——

春風得意的說:“我不用問,我知道的呀。你這輩子,都沒出過自己的小院,出去了你就要像你二姐被沉到水裏。”

“你也不能去上學認字讀書,我看到外面都是男人才認字,不認字出了門被賣了都不知道。他們都說女人笨死了,可要是去讀書認字,就要像你三姐一樣活不成了。”

“你也不能像你四姐,竟然大聲的為你的二姐三姐抱不平,說父母宗族都是錯的,這可不得了,她才十三歲,就也沉到了水底。”

春風說完,就道:“我知道,你也活不成了。可是,五姐,我有個問題想問你。”

“你是人嗎?”

“為什麽,你的背上有鎖鏈,其實你是披著人皮的牛?馬?還是騾?”

“還是你犯了什麽罪?為什麽脖子上,是厚厚的枷鎖?”

“你背著這麽多的鐵鏈,走路不覺得累嗎?”

五姐道:“你在說什麽,我當然是人,我的背上什麽也沒有啊。”

春風搖頭:“有的,不僅你有,我看到你的二姐、三姐、四姐都有,我看到的幾乎所有女人都背著這些。”

“我看到你們從小被圈養在很小的院子裏。長大了,就去了另一個很小的院子裏。”

春風說:“所以我一直都奇怪,人類的裏面為什麽只有男人?”

五姐愣住了:“有女人的啊,我就是女人。”

春風笑道:“可我看到,你們裹小腳的時候,分明是羊羔。你們從早到晚的忙個不停,像是牛和騾子。你們從沒出過小院,明明就是被圈養著待宰的豬嘛。”

“你們一個個的沉到水裏時,倒像是被主人不要的狗了。”

春風說:“五姐,看看池塘,那裏面照出的是個什麽。”

五姐探頭去看,夜色下,她突然大聲的喊,她這輩子都沒這麽大聲的說過話。

“春風啊!”五姐喊道,“為什麽要讓我睜開眼睛!”

“我的眼睛一但睜開了,就再也閉不上了!”

噗通一聲,池塘泛起了漣漪,沒一會兒,漣漪褪下,水波瀲灩的歸於平靜,又是一片美麗的荷塘月色。

春風靜悄悄的來了,又靜悄悄的走了。

第二年它回來了,一個小姑娘站在池塘邊,一個婦人對她說:“千萬不要學你的二姑,三姑,四姑,你五姑姑是個好的,為了保全名節主動投了池塘。”

小姑娘不解的問:“像二姑,三姑,四姑一樣,就要被沉到水底。像五姑一樣,為什麽也要沉到水底?那又有什麽區別?”

婦人說:“有……有區別的呀,哎呀,女人就是這樣,小姐你不要問啦。”

春風繞著稚嫩面容的小姑娘,輕柔的撫摸她的面龐。

……

小說前面寫的幼稚,到了後面,珍珍發現文字還是幼稚的,她看得依舊很順暢。

可她就是心裏、腦子裏都悶悶的,甚至看到春風說女人像牛,像馬那段,她看到田字格的紙頁都濕了,才發現自己已經落了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