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少庭阻止張氏尋死

許少庭等那婦人離開後,煎餅似的翻了好幾輪,閉上眼迷迷糊糊的做了個夢。

夢裏面的主角是個小男孩,帶著紅領巾,看模樣還是個小學生。他站在學校門口,看著別的小朋友都被爸爸媽媽接走,直到最後就剩下他一個人,這小男孩也不帶怕的,坐在學校門口掏了本書,低著頭不顧周圍吵鬧聲音,自顧自的看起來。

許少庭走到這小男孩身邊,他湊過腦袋去看,這小孩看的書還特別正經,是一本《朝花夕拾》,魯迅寫的呢。

他隱約記得,他重生前,教育部增改了語文課本,魯迅的好多文章都不再上語文書了。

等啊等,夢裏的時間過得特別快,一轉眼就天黑了。

許少庭心中清楚這是個夢,他很是忐忑的想,後面別冒出個什麽怪物或者幽靈什麽的,一道黑影就停在了他和小男孩面前。

許少庭控制不了自己夢,他跟著小男孩一齊擡了頭,夢裏面許少庭松了口氣,是個正常的中年男人。

這男人略顯不安的對小男孩道了歉,然後替他拎著書包,一大一小走在路上。

許少庭跟在他們兩個身旁,他聽那男人說:“庭庭啊,你明天就要去你大伯家了,你要懂事,你大伯家裏也不寬裕,還有兩個哥哥,你去了,要勤快點,多幫你嬸子幹活……叔沒用,叔要是有錢,就把你當自己兒子養了。”

“啊,不用了。”小男孩低著頭,他走著路也不專心,還在低著頭看那本書。

男人說:“不用什麽?”

男孩道:“不用把我當你兒子,叔……就是叔,我知道自己有爸爸。”

夢裏路燈的光拉長了一大一小的影子,許少庭站在他們的身後,影子漸漸地在扭曲的夢境裏遠去。

他想起了那個男人和那個小男孩,那男孩就是他自己。

床上的少年睜開眼,一抹眼睛,不知什麽時候落下了眼淚。他抽了抽鼻子,小時候其實沒少因為這樣的事情哭。

但等他慢慢長大了,也許是這樣的事情在他前十幾年的人生中出現的太頻繁了,慢慢地他也就習慣了。

委屈的習以為常了,也就不覺得委屈了。

許少庭在床上坐起來,摸到床頭的帕子,狠狠擤了把鼻涕,心中自嘲,不就是回到了一百年前的時代嗎,至於心靈這麽脆弱麽。

一百年後,他能年紀輕輕就名利雙收,一百年前的人他怕個屁?

老天爺既然還讓他活著,能走能跑,能吃能喝,那這人世來一遭,他也沒想過活著回去!

大半夜的,許少庭想通此道理,激情澎湃的從床上跳下來,悶著頭繞著房間走了好幾圈。

窗外,一個小影子冒出個尖兒,借著月光星光往裏面看,見到個黑影繞老繞去,這小身影敲了敲窗戶。

許少庭頓住腳步,興奮全落了下去,他順手抄起桌上的硯台,膽戰心驚的看向窗外,一只明顯還是小孩子的巴掌大的手貼在窗上。

許少庭嘎嘣一聲,腦子裏有根弦斷了。就要喊“有鬼啊——”,他就知道這後宅肯定死過不少人,這可是吃人的舊社會。

窗戶被推開,珍珍拎著盞小小的煤油燈,也不知道這小姑娘從哪弄的,這宅子裏大多數人用的還是蠟燭燈籠呢。

黑夜裏的那一點燈光,雖然弱小,卻也照清了小姑娘的臉龐。

許少庭松了口氣,把硯台哆哆嗦嗦的放回書桌。

那小姑娘眼中映著兩簇光,咩咩的輕聲叫喚:“哥哥,哥哥,我……我有話和你說。”

許少庭被她這動作,也帶輕了腳步,走到窗前,心中想,今天晚上這是要幹嘛,張氏走了,妹妹又來了,按照邏輯,等妹妹走了,那是不是便宜爹就要來了?

不過許少庭猜到了小姑娘來的原因,果然她開口,便是說:“哥哥……你覺得爸爸該和媽媽離婚嗎?”

許少庭張嘴,閉嘴,卡住了。

從現實來說,是該離婚的,一段婚姻成了這個模樣,彼此都是對方的牢籠,不如互相放過對方,未嘗不是在放過自己。

但一看就沒有生存能力的張氏,要怎麽辦?

可許懷清憑什麽就要負擔張氏的人生,他自己的人生難道就不值得珍惜嗎?

“你覺得應該離婚嗎?”許少庭不要臉的把問題丟回了小姑娘。

珍珍囁嚅了兩句,她聲音很輕的說:“我覺得媽媽是配不上爸爸的。”

說完,她就做賊心虛般的扭頭四處張望。

許少庭安慰道:“別擔心,這個時間也不會有別人了。”

珍珍才又小聲接著說:“但即使是這樣,我也不想爸爸媽媽離婚啊,但姑姑說……我只想著自己,如果我真的愛爸爸,就也該放爸爸一個自由。”

“但離婚了,就是自由了嗎?”小姑娘十萬個為什麽似的,又疑惑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