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1章 各方表禮

謝燕還似乎是上清門諱莫如深,卻又人人都繞不開的一個人物,以阮慈所見,便是秋真人門下的陳均,對她也一樣十分傾慕,當日謝燕還若是將他也拉入局中,陳均固然再無結嬰之望,但也或許便和王盼盼他們一般,心甘情願地為謝燕還賣命。不過仔細想來,這也不足為奇,謝燕還背後有兩大洞天真人背書,掌門一脈的支持者自然也對她另眼相看,否則陳均光是親近謝燕還這一點,便很難從師門得到扶持,成就元嬰。

如此一來,王真人在謝燕還叛門之後的尷尬處境是可以想見的,雖為楚真人門下,但他誅殺弟子,和謝燕還割席,卻又並未有另一個強有力的靠山支持,只看膝下弟子寥寥,便知道不論楚真人如何兩面下注,終究是重謝輕王。也不知王真人是如何在門內勢力中周旋博弈,最終占據靈穴,點化洞天。想來在他道途之中,亦是不少奇遇,背後或許也有不少道祖弈棋的影子。

虎仆只是金丹修為,對其中隱秘自然一無所知,但他倒不忌諱談起謝燕還,道,“這自然是見過的,王謝兩家素來聯絡有親,在門中也互相照拂。謝孽很得楚真人喜愛,時常在金枰玉真天閉關修行,凡有出關,都會來尋主君說話。元嬰之後可以擬化分神,更是時常來訪。”

“謝孽和主君血脈相連,長相本就有幾分相似,修為進境也是你追我趕,即使雙方並無比較之意,但說來也巧,幾乎總是同時破境,不過謝孽破境時總是異象滿天,惹人注目,而主君破境卻幾乎沒有什麽動靜,因此外人總是稱許謝孽為上清門最出眾的弟子,反倒是將主君看得略小了些。”

虎仆將往事款款談起,雲淡風輕的話聲之中,不知蘊含了多少風波浪湧的往事傳奇。“他們兩人分頭出門歷練,總是拔得頭籌,倘若聯手,更是將太微門、青靈門兩大宗門都壓在腳底。此前聽小姐說起,太微門種十六總是被純陽演正天徐小姐壓了一頭,而福滿子又被種十六壓制。哼,種十六至少還想和徐小姐相爭,而當日上清王謝雙璧,唯獨的對手就只有彼此,旁人不論是資質、稟賦還是福緣,都遠非對手,根本就興不起比較的心思,想到的未有攀附結交而已。”

“自古文無第一、武無第二,但話雖如此,以我看來,主君和謝孽之間卻是情意深厚,絕無絲毫比較的念頭。謝孽便好似懸空大日,堂堂皇皇,汲取天下景仰,她自己也十分受用。而主君本就不好虛名,最好時刻隱於幕後,謝孽也曾說過,‘你我二人互為表裏,光影輝映,豈非將天下大勢明暗,全都占據’?”

虎仆說到此處,也浮現出迷惘之色,喃喃道,“不知為何,我覺得她這話隱隱切合了大道至理,似乎非得如此陰陽相合,才能掌握全部局勢,倘若只有明,沒有暗,那也是不成的。數千年過去了,每當修行遇阻時,我便常常想起這句話來。”

阮慈笑道,“這自然是大道至理,天地間任何法則都是相生相克,有了時序嚴格遞嬗,有因必有果,有前必有後的實數,便有那混沌一團,甚麽都可以打商量,隨心所欲的虛數。謝姐姐占定了純陽剛猛之道,便需要陰柔莫測的恩師彌補,若是他們兩人同心同德,的確可以將氣勢場占據得嚴絲合縫,我猜他們若是聯手對敵,必定是攻無不克,甚至可以越境挑戰高輩修士。”

虎仆忙點頭稱是,又謝過阮慈指點,阮慈想到王謝兩人詩酒唱和的過往,心底不禁泛起一絲酸意,明知王真人在遇到她以前自有數千年修道,不知有多少故事潛藏,細究也是無用,卻仍是不禁問道,“那恩師是怎樣回答的?”

虎仆張口欲言,面上卻又閃過一絲困惑,他回想了一會,歉然笑道,“非是老仆有意隱瞞,或者是年歲大了,竟記不起當日主君是如何回答的了。只記得主君……”

他大概是要述說王真人的態度,但說到此處,卻連王真人的態度都已忘卻,虎仆顯然有些不安起來,阮慈卻是心中一動,寬慰虎仆道,“莫要擔心,若是恩師不願你講,會直接給你暗示的。記不清,那便是真記不清了。”

虎仆大惑不解,奇道,“但這……這是為何?”

阮慈大有深意地道,“或許是因為過去本也就在混沌兩可之中吧。”

兩人便擱下此言,不再提起,虎仆想要說些謝燕還叛門前後的事兒,也談不出甚麽所以然來,畢竟這種事一定做得隱秘,萬無可能大張旗鼓。對大多數人來說,都發生得很突然,只是有一天被告知這幫人破門而去。數十年後,王真人出關清理門戶,自然也是孤身出門,不會攜帶仆僮隨行,故此連小道消息也是欠奉。他只是一只虎妖,雖然頗有城府,但資質卻不足夠,和王盼盼相處這麽久,也沒有辨認出她的根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