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南蠻野女

“哎喲,我的車!”

無名小山上方,嬌甜嗓音響起,一名少女推開車窗,有些痛心地喊道,“輪子都掉了!”

她令車夫將飛車降下,皺眉向天錄嬌聲道,“便是你不好好收起車駕麽?橫亙在半空中,叫人如何避得過去?不行,我這車輪子要你來賠!”

她乘了一輛紫晶飛車,車身繁星點點,一望即知,十分珍貴堅牢,天錄呆呆地站在山頭,望向遠方密林——他的青玉乘輿並未張開禁制,被紫晶飛車一撞,已是全碎了,碎片從空中落下,全掉進了林子裏。

他生得討喜,如今一副六神無主的可憐模樣,少女看了也覺得有幾分可憐,抿了抿嘴,卻仍道,“喂!你說話呀!難道站著裝傻,便能把此事揭過麽?”

阮慈雖然出來得晚,但一見於此,哪還不知道出了什麽事?心中頗是不忿,揚眉正要上前,卻被門前何僮拉住,細聲道,“小姐,小郎君是紫虛洞照天門下,有什麽事,自然有紫虛真人做主……”

他言下之意很是明白,這天空如此闊大,青玉乘輿孤零零停在空中,老遠看到,上下左右有什麽不能繞過的?這一行人分明是故意來尋釁的,此事料難善了,而且很可能是沖著阮慈來的。不如便讓天錄去應付,天錄眼下受些委屈,也並不要緊,無非被說上幾句怪話,真要被訛上了,只管往紫虛洞照天逃回去,王真人麾下自有元嬰、金丹弟子,難道還真能說虧了理去?阮慈出面,正中對方下懷,反而不美。

阮慈如何想不到這些?但看天錄站在當地,單薄的肩頭微微發顫,知道他實在心中毫無丘壑,應付不了這尋釁惡意,而且她知道得比何僮還多一些,微微擺擺手,並不理會何僮勸說,走上前笑道,“有意思,別人說我是南株洲來的,沒見過中央洲的世面,我確實是沒見過,這中央洲盛宗真的甚麽都比旁的地方好,便連碰瓷也比南株洲要更霸道一些。”

她口舌便給,幼時連阮容也不能和她拌嘴,每辯均輸,這句話說得也是刻薄,那少女漲紅了臉,拍窗叫道,“喂!你什麽意思!——你叫什麽名字?一個小小的外門弟子,也敢和我這般說話?”

阮慈惱她欺負天錄,微笑道,“我姓倪,叫倪孃青,你可記好了。”

宋國民風彪悍,她身世又特殊些,這種市井話語也是信手拈來,那少女開始還不知什麽意思,暗念了幾聲,明白過來,氣得聲音直顫,“你——你——”

“是倪孃青!”阮慈走到天錄身邊,故作鄙夷道,“記性這樣差,怎麽拜進門內的?——你可別這樣看著我,我也不情願叫這個名字,你當我高興多了你這麽個頑劣女兒麽?”

天錄本來是被那少女說得呆了,他性子單純,尤其不擅長與人來往,旁人略微強勢一些,他便不知如何反應。阮慈來了之後,卻又是另一種呆法,阮慈說完了,輕輕撞了天錄肩頭一下,以示安慰,又沖他眨眨眼,輕聲問道。“你沒事吧?”

天錄這才慢慢回過神來,咬著嘴唇偷偷也撞了一下阮慈的肩膀,低聲道,“我沒事,就是那輛車,裝了要給你的吃食……而且我是問純郎君借來的,現在還不上了。”

按眾門人叫法,純郎君應該是王真人門下,阮慈道,“沒關系,你快飛回去吧,這裏我來料理。”

她是叫天錄回去找人,但天錄心思單純,卻並不明白阮慈的暗示,搖頭說,“我不能走,我要護著你。”

他抿了抿嘴,擡頭望著紫晶飛車,神色嚴肅起來,“這個小娘子是築基期,對你無妨,但車裏還有個金丹高人。”

他們說話,並未特意避著那少女,在阮慈是因為她還沒學千裏傳音術,天錄也就沒有想到,那少女將他們的話聽得清清楚楚,不由向車內一角望去,面上隱有驚容,阮慈笑道,“噢,不是說中央洲不喜以大欺小麽?怎麽不敢派煉氣期的弟子過來,築基期都派出來了,還不放心,要帶個金丹護法,對付我一個剛入門的煉氣弟子,果然中央洲泱泱大洲,容不得我們南株洲的野人麽?”

她處處拿中央洲說話,口舌占盡便宜,那少女聽了更是恚怒,叫道,“你說話要講個道理!我說你甚麽了沒有?自己的車放在空中,撞上了我的車駕,我要討個道理,人家正主兒一句話沒說呢,你倒嚷上了!”

阮慈就等她這一句話,笑道,“噢?這麽說和我無關?那也好,你找他說道去吧,我回去了。”

她一推天錄,道,“傻子,還不快跑回紫虛洞照天去?”

天錄‘哦’了一聲,還真作勢欲飛,阮慈回身往洞府中行去,那少女見了不由大急,跺腳道,“你們誰都不許走——”

她向車內叫道,“蠶老,還不攔著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