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謝魔破陣

“回稟殿下,京中百姓都已經安置下了。”

承乾宮前,幾位武將抱拳行禮,眾人身上都穿了全甲,雖然正和太子對話,但仍不時偷眼望著西北方向,面上憂色隱隱,“只是……這麽多百姓都在露天,兼之慌張失措,恐怕符力耗費得要比平時更快……”

“傳令下去,開庫取出符木,請符師聯手灌符。”太子也是一身戎裝,擲下令牌,不容置疑地吩咐道,“事急從權,三持之問今夜便暫罷吧!”

幾位武將接下令牌,卻不敢妄動,而是扭頭看向太子身側,“梁仙師,您看——”

“太子所言有理,”梁仙師微微一笑,從袖中掏出自己的令牌遞了出去,“符祠中人見到令牌,當會知道如何行事的。”

他看起來不知年紀長幼,布衣芒鞋,仿佛與這皇宮格格不入,諸位武將卻對他忌憚非常,一聲也不敢則,行了禮便快速退下。梁仙師走到太子身邊,出言寬慰道,“東宮不必憂慮,諸位仙師多年布置,定可將此獠一舉拿下,這對貴國上下也是件好事。”

太子搖頭苦笑,仰著臉一樣出神地望著西北玉泉山方向,那裏本是皇家行宮所在,此時卻是寶光滿天,雲霞燦爛,雖是深夜,卻亮若白晝,更有隱隱地動傳往京城方向,山頭波動跳躍,仿佛有什麽東西掙紮著正要脫困,卻被天地氣機牢牢鎖住,太子打望了許久,皺眉問道,“梁仙師,是我看錯了麽,我怎麽……瞧見那兒仿佛有一尊大鼎?”

他揉了揉眼睛,語氣越來越肯定,“不錯,鼎足立於山腳,鼎身高聳雲端,像是……像是把整座山都裝在裏頭蒸煮一般。”

梁仙師看著太子的眼神充滿了詫異,他引著太子轉身,態度雖柔和,卻透著不可違逆的味道,“殿下,還是回屋歇著吧,為萬全計,您和陛下也該避入密室了……”

太子顯然不太情願,但嘆了口氣,還是柔順地道,“梁仙師說得是。”

梁仙師扶著太子走了幾步,忽地若有所覺,回過頭看望向庭院一角,看了一會才搖頭離去。門才一合攏,院中灰光一閃,謝燕還現身出來,笑道,“哈哈,真有意思。三宗之人七百年前不知想過今日沒有,他們鎖靈斷水,讓你們足足吃了七百年靈氣化的稻米,哼,你們宋國最困苦的貧民百姓,過的也是神仙日子,七百年來代代傳承,難怪你們這一代鐘靈毓秀,埋沒著這許多修道的良材。”

“鎖靈斷水?”阮慈被她牽著,有幾分好奇地問,“甚麽叫鎖靈斷水?謝姐姐,三宗這麽做,是為了尋到你麽?”

“不錯。”謝燕還點了點頭,她雖然本事奇大,在柳寄子口中更是個大魔頭,但對阮慈卻很和氣,半點高人架子都沒有,甚至有幾分調皮,在子母陰棺裏故意捉弄,差點把阮慈嚇死。不過,阮慈膽子也不小,緩了這些時候,與謝燕還已親近起來。“至於這鎖靈斷水麽,你自己看一眼就明白了。”

她伸手在阮慈額前一點,阮慈只覺得額間一陣刺痛寒冷,仿佛皮膚正在裂開,有什麽東西正要生長出來,她本能地擡手捂了捂,卻又驚呼起來,“呀,這——這是我的手麽?”

在她雙眼之中,手自然還是往昔那白皙嬌嫩的小手,但此時卻仿佛有一只眼睛在虛幻中看到了別樣的景象,手還是那只手,但手中的血肉、骨骼,也都一一在目,這是一種極玄奧的感覺,阮慈同時看到了手的數種模樣,她試著將手握拳,又舒張開來,看得不亦樂乎,又按了按額頭,確認並沒有真的生出一只眼睛。

過了一會,習慣了這種感覺,方才調轉視線,望向西北方向,阮慈哇了一聲,嘆道,“果然是好大的一只鼎啊。”

她看到的,和太子看到的虛影又不相同,在這第三只眼的視野中,天地一切顏色仿佛都鮮明起來,西北方向架著一只青銅巨鼎,那大鼎就如同太子所說,鼎足立於山腳,鼎身沒於雲中,下方火焰滔天,鼎中隱隱有棺木形狀的陰霾正在掙紮跳動,似在撞擊鼎蓋,猶如鼎中燒煉的丹丸,阮慈順著鼎身往上看去,咦了一聲,說道,“天頂像是有個大蓋子,我們和星辰雲朵之間,仿佛隔了一層。”

“才開眼便能看到這些,你的資質也是好的。”謝燕還笑了起來,她雖然身穿男裝,但笑起來意態柔媚,很是好看,令人不由就生出親近之意。“我來助你一臂之力。”

她輕輕一指,點在阮慈腦後,阮慈只覺得一股清涼之意湧來,眼前景色忽然間無限擴大,又仿佛在同時無限縮小,令她暈眩非常,抓著謝燕還的衣袖穩了一穩,視野方才漸漸清晰,阮慈長大嘴巴,嘆道,“怎麽……怎麽世上還有這麽多顏色麽?”

若說她剛才是‘見皮又見骨’,那麽此時的阮慈,便是見空亦見色,她觸目所及的所有東西,一旦凝視,似乎便可看到極細小的結構,入微處甚麽顏色、形狀都沒有意義,可望向空中時,卻又能見到四色光華流轉,在空中閃動,又有無色香花飄飄灑灑,充塞了天地間所有角落,觸目可及之處,香花猶如雪花緩緩飄揚,她不由伸手去接,卻見那香花穿過手心,又落入了地下,化作無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