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子母陰棺

地井中,阮容眼睛一亮,叫道,“啊!我明白了,念誦經文時,先感到心思寧靜守定,猶如自成天地,內外無侵,原來是為了防範心敵麽,我原本還以為,心定了才能自生清涼,唉,原來不知底細,全想錯了。”

小小年紀,靈慧至此,柳仙師愛才之念又起,不住搖頭嘆惋,見周嶴自慚形穢,便道,“嶴兒不必如此,你是身修的底子,和她真修路數不同,嘿嘿,就是在淩霄門首峰,無師自通可悟到這一層的也不多見。不錯,宋國人人持符,持的便是心符,縱然不解其意,但有木符護身,又沒有更多媒介,那人的神通也就不得其門而入了。”

他又和聲問,“你還有什麽要問我的麽?”

阮容思忖片刻,不顧身邊兄弟姐妹打來的眼色,問道,“厚坤佩在我們阮家已有七百年了,從未有人謀奪過什麽,今日突然遭此橫禍,是因為它早該無用,卻一直有用——因為它也許和那位有關聯,是麽?”

“不錯,不錯。”柳仙師嘉許之色更濃,笑道,“七百年前,宋國剛剛封境絕靈,厚坤佩這樣的寶物雖然不多,但卻也並非絕無僅有,七百年來,這些寶物漸漸都淪為凡器,唯獨厚坤佩始終傳說不絕,阮家玉礦已經接連開采了七百年,依舊產玉,便是厚坤佩的庇佑。二十六年前,蕭家供奉的墨玉笛也不成了——你知道蕭家麽?那都是你出生以前的事了,自那以後,厚坤佩便是宋國唯一的法器,墨玉笛比厚坤佩品級更高,厚坤佩還能比它多支持二十六年,這其中自然有異。”

阮容面色發白,咬著下唇道,“你的意思是,那人就藏在我們阮家嗎?”

柳仙師笑道,“怕是你們阮家還沒這麽大的造化。”

說話間,那道靈光從孔洞中飛了回來,柳仙師伸手收了,神色一動,轉頭對周嶴道,“還有一人未死,也是極好的修道種子,你把他帶過來。”

阮容本來將生死置之度外,反而灑脫,此時聽說家裏還有人存活,不禁神色激動,但轉瞬間又陰沉下來,柳仙師看在眼中,不動聲色,道,“若是那厚坤佩無人祭煉也能維持神效,也許便是因為它不知什麽時候,曾和那人有一絲勾連,那人身周哪怕只是泄漏一絲靈氣,都足以令厚坤佩受用無窮,便是維持七百年又算什麽?此佩也許已經提升品階,從法器蛻變成靈寶,便是兩千年、三千年沒有滋養,也能維持得住。”

周嶴還不知道法器和靈寶的區別,但仍應景地發出驚呼聲,阮容譏諷地瞥了他一眼,咬唇道,“那麽,若尋到了這厚坤佩,也就意味著,那一絲勾連,縱是有,也已成過去,又或者是些別的什麽緣由,只要拿到了厚坤佩,總是能琢磨出來的。”

神仙中人,說話做事都大有深意,周嶴唯恐自己說多錯多,不知什麽時候就觸犯了忌諱,是以才讓阮容說話,但幾人說到此處,他還是不禁聽得入港,不知不覺地道,“若是……若是尋不到的話……”

這厚土潤澤神光將洞窟上下照的纖毫畢現,在場眾人都是看得到的,厚坤佩本身被阮家供奉,不論阮家藏在哪裏,都是凡人手段,怎逃得過仙人神光?柳仙師已搜了一遍,一無所獲,阮容想到他剛才說的神通,又思及這只是那人神通之一,不禁大感畏懼,顫聲道,“若是尋不到,豈不就是說,阮家玉礦的種種玄異,並非由於厚坤佩,那只是幌子,真正是因為,那、那人就、就在——”

周嶴也喊道,“豈不就是說,那魔頭就在阮家密地裏!”

柳仙師不禁失笑,“想得多了,靈寶自有趨吉避兇之能,它知道我們來者不善,若不躲藏才是怪事,一時尋不到,也未必就是與那謝燕——咦!”

‘謝燕’那兩個字才出口,周嶴反應極快,已是捂住耳朵不敢再聽下去,阮容雙手被縛,無法效仿,只得驚呼了一聲不要,她不怕死,但卻不想這般死去,柳仙師卻渾不在意,他一揮袖子,在場眾人都空自張口,卻不能做聲,柳仙師自椅中騰空而起,衣袂飄揚,他手中掐訣,洞中光芒大盛,往洞頂逼去。

阮容、周嶴等人翹首看去,均是驚駭欲絕——那厚土神光將洞中上下都照得一片純白,但眾人不知為何,直到此時才發覺,洞頂有兩塊地方,始終是原石本色,不論光芒如何相逼,依舊不為所動,在白光中就猶如兩團陰霾盤踞,形狀也越來越明顯,就像是、就像是……

“子母陰棺。”柳仙師喝道,“謝燕還,你果然在此!”

他本來意態悠閑,此時卻如臨大敵,手中法訣連變,並指如劍,遙指四方,連聲喝道,“封、禁、絕、幽、閉、斷、停!”

眾人未入道途,不知底裏,只覺得渾身發緊,隨著一聲停字,原本呼呼吹過的風聲不知何時停了下來,四周靜得可怕。自身猶如千鈞之重,連站著都很是艱難,柳仙師懷中飛出一道寶光,挾光帶電往上飛去,破石而出,留下一個直通地面的大洞,不片刻,只聽得極高遠處傳來黃鐘大呂之聲,猶如雷霆般滾滾而出,便是雷霆,怕也傳不得這般遠,這般的宏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