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頭疼

聞姚垂著眸子,喉嚨底下幹涸開裂,受了傷、含了血,嗓音扭曲地笑:“是我說看不透無妨的。活該。”

“殿下……”吳庸手足無措,“我,我先把蠟燭點起來。咱慢慢捋。”

他轉身,剛點起兩支蠟燭,余光忽然瞥到聞姚,頓時驚醒。

聞姚在一片黑暗中拿起桌上的剪刀,他沒有握柄,刀刃陷在掌心,黑紅的血液滴答流下……剪刀的尖頭直戳眼睛!

“殿下,不值當啊!”吳庸一個激靈,趕緊撲了上去。

一聲刺耳的碰撞刮擦聲響起。

剪刀跌落地面,狼狽且自嘲地在地上四仰八叉。

吳庸抱著他嚎啕大哭。

聞姚臉上沒有半點情緒,那只傷痕深陷的手死死攢緊,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將那片血肉戳得愈發模糊。

忽地,那股勁松了。

“我想再給他一次機會。”

吳庸一邊欣喜,另一邊卻疑惑:“什麽機會?”

“他還未知道身份調換的事,我在他心裏還不是聞姚。”聞姚眼神晦暗,“既然如此,讓我看看他混沌不清會叫什麽名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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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庸端著茶盤,跟在聞姚身後,幾乎不敢擡頭。

“殿,殿下,我們這是不是不大好。這茶……”

聞姚冷著臉,帶著不合時宜的笑意:“哪裏不合適了?”

說完,他利落地從吳庸手中接過茶盤,推門施施然進殿,將吳庸和他的擔憂關在門外。

“陛下,我做了南穹特有的果茶,想請您嘗嘗。”

殿中空無一人,前廳黑黢黢的,清晨陽光熹微,只大概勾勒出殿中輪廓。兩支蠟燭在過道中灼灼自燃,燭影與晨光交疊。

“陛下?”

聞姚臉上的笑意退散。他將茶盤放在前廳,穿過屏風與紗幔,看到龍床層疊薄紗下的模糊身影。

鐘闌半撐著身子,似乎連擡頭的力氣都沒有:“不準進來……”

他的神志不清楚。

平日裏,聞姚一進升雲殿,鐘闌就能通過他的腳步聲知道他來了。

聞姚像是釘在地上。一股沒有緣由的焦急與保護欲在刹那間沖散了先前的揣測、憎惡與擔憂,捏住了他的呼吸。

鐘闌垂著頭,青絲鋪在床上,聲音虛弱且強硬:“出去!”

咻——

一只蒼白削瘦的手從紗中探出,擦著他的耳側,狠狠戳出。聞姚下意識側身,一把握住手,接著力道將對方摔到被褥間,也跟著滾到了床上。

“陛下,是我!”

“你?”鐘闌雙眼迷離,雖然仍未認出聞姚,但仿佛確信對方不會傷害自己。

身子忽然軟了下去,像重病之人似的,仿佛剛才的攻擊都是幻覺。

聞姚撫上他的額頭感受溫度:“陛下,要請太醫嗎?”

鐘闌懵懂地輕輕搖頭:“偏頭痛,老毛病了,他們都沒辦法的……”

他的耳根連著側頸一片潮紅,滾燙灼熱。膚色本就極白,幾乎透明的眼皮上能看到過於赤紅的血色,感受到血流失控的躁動。

“我能做什麽……”

忽然,鐘闌猛地發力,一把抱住聞姚,把頭埋進他的頸窩狠狠吸了一口。他反手緊緊抱住少年,骨節分明的手指插|入細密的黑發間。

聞姚僵在原地,瞳孔緊縮。他感受到鐘闌恐怖的體溫和打在耳邊灼熱的呼吸。

“讓我抱一會兒……”鐘闌糊裏糊塗地說。

鴉羽般的羽毛細密地掃在聞姚的耳垂,立體的鼻子小巧光滑,隨著鐘闌頭轉動的角度在脖頸上剮蹭,從皮膚直接癢到心底。

聞姚呼吸急促,但不敢過快呼吸以免驚動。手在空中頓了一會兒,然後同樣緊緊抱住了他,輕輕撫摸他的黑發:“我在。”

鐘闌仿佛安心了,囫圇嗯了聲,枕著他的肩頭,逐漸入睡。

轟——

房門忽然大開,李全尖細的嗓音在門外響起:“陛下,陛下!冰塊運來了!”

他和平日裏一樣一路嘮叨著進來,剛走過屏風,聲音啞殼。

咦?這床上怎麽還有個人?

勁瘦有勁的手撩開紗簾,露出聞姚一半側臉:“噓——”

李全:“?”

好家夥,床上不僅有個人,還和陛下抱成一團。

李全和吃了十斤大蒜似的死死捂住自己的嘴,擠眉弄眼,告訴聞姚要搬冰進來。

聞姚做了個“請便”的表情,然後便將紗簾放下了。他小心地將鐘闌放平到床上,這個動作及其溫柔輕緩,等人躺平,小太監們已經將碩大的冰盆擺到床的四個角上了。

周圍冷下來,鐘闌明顯好受很多了。聞姚松了口氣,正準備下床。

忽然一只手扯住他即將離去的手指。

鐘闌迷糊道:“還是你舒服。”

聞姚:“……”

端著冰水過來準備給鐘闌擦身的李全:“……”

聞姚快速翻下床。

李全神色微妙且惶恐:“聞公子,要不,你來為陛下擦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