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瑪麗蘇是個體力活,哪怕有了個大概的盤算,計劃實行起來也足夠費神費腦的,更別提還要和這些基佬鬥智鬥勇。

這幾天裏,金羨魚一邊努力惡補絕世大美人的自我修養,一邊抓緊了攻略謝扶危的步伐。

這一日,她剛從靈山寺折返,不意在玉家門口照見了道熟悉的身影。

“謝仙君。”

謝扶危側目望去,眸中霜白飛快漲落,靜靜地望向了她。

彼時月上柳梢,星河燦爛。

少女白衣佩劍,頭上戴著頂冪籬。

她眉眼彎彎,手挽住白紗撥開,露出灩灩的容色,“好巧。”

不過才一日不見,金羨魚她好像又變美了不少,行走間的風姿既不婀娜也不嫵媚,反而輕盈灑脫。

謝扶危平靜地說:“金夫人。”

金羨魚眨眨眼,抿嘴一笑說:“咱們見面也是有緣,時候還早,仙君能陪我走一會兒嗎?”

所謂走走,其實也不離玉家。

入夏日久,這滿湖的荷花開得團團擠擠,如傘蓋,如火霞,幾乎從岸邊探出來。

斜月暖空,一帶煙水茫茫,荷浪如火。

少女白衣帶水,荷香染衣,仿佛也點染了霞紅。

謝扶危一經同意,金羨魚便很是快活地提步往前走了幾步。

在謝扶危的注視下,蹬蹬跑到了湖邊,發尾的束發金環嗆啷啷、嗆啷啷的響。

謝扶危並未出聲,他本來就鮮少說話。

少女好像就有這般魅力,她動起來的時候,鮮活俊俏,極易使人生出平靜、敬愛之心。

金羨魚挽起袖口,俯身采了一朵大而圓的荷花。

金羨魚一雙俊俏的烏眉調皮地好似要跳入雲鬢中,眼睫輕顫著,抱著那朵荷花遞給了謝扶危,笑道:“這個就送給你啦。”

謝扶危看了一眼懷中的荷花,眼睫一顫。

少女卻又解纜牽來一條小舟來,率先跳入了舟中,輕羅衫子在暮風中微揚。(這湖水兩岸常停泊著數十條小舟,供仆役們往來)

笑著以竹槳敲了敲船舷,示意謝扶危上船。

謝扶危無聲無息地提步上了船,撿了個位子坐了下來,將荷花抱在懷裏,抱得緊緊的,神色漠然虔誠相交融。

金羨魚幾乎已經習慣了謝扶危這稍顯呆板的漠然,微微一笑,往湖心荷花至深處撥槳而去。

遠處水光彌漫,夜霧出升,湖中央的水榭好似霧中的星,遠遠望去,如巨燭倒懸,星星點點,隱隱綽綽中有絲竹管弦聲傳來。

四山沉煙,星月在水,美不勝收,令人不由心曠神怡。

謝扶危扶著船舷,眼簾半垂,望向了船頭的金羨魚。

少女站在船頭,蕩著漿劃入荷花從中,繡口一吐,微笑著唱起歌兒來,顯然是也受這曠遠的景色影響,嗓音聽上去快活極了。

“日日采蓮去,洲長多暮歸。弄篙莫濺水,畏濕紅蓮衣。”

唱完了,她又舉起酒盞,滿斟了一杯松醪。

“仙君要不要嘗些?”

謝扶危垂著眼,目光落在金羨魚粉膩的指尖上,呼吸驀地急促了。

他接過酒盞,盡量壓抑著吐息將其一飲而盡。

她的嗓音像無意義的聲音自耳畔掠過,他的眸中只剩下了她一尖丹蔻。

他像個沙漠中的朝聖者,裹著純白的罩袍,踽踽獨行,於饑渴難耐中,垂眸跪地痛飲綠洲中的甘泉。

他曾經反感厭惡這令他微感困擾的小蟲,或許也曾對玉龍瑤心生好感,如今卻不甘她什麽都不記得,獨留自己一人煎熬。

松醪喚醒了他呆鈍的欲()念,他沉默中日日回味那段纏()綿的時光,那是澆灌他幹渴肺腑的甘露。

金羨魚後來不怎麽願意他穿衣裳,畢竟穿了也沒多大用處,她微笑著丟給他一件麻布的罩袍讓他穿上,底下不許穿任何衣物,這潔白的麻布極為柔軟,垂落在他光潔蒼白的小腿、腳踝。

那頭霜白的長發漸漸地也長至了腳踝。

她喜歡將他打扮成最聖潔的新娘,也是最放()蕩的聖女。

她不允許他任何具有男性意義的冒犯。

謝扶危靜靜地望著身旁的少女。

如今的她,或者說過去的她,顯得如此溫順無害,好像他可以任意冒犯她,侵犯她。

他想要付諸行動,可是低垂的眼睫依然柔和,鬢角的金鏈猶如美人含蓄的珠簾。

金羨魚忽然詫異地低呼了一聲:“螢火蟲?”

謝扶危循著她的視線望去,忽見流螢點點,環繞在二人袖口飛舞,許是受這盈袖的荷香所吸引。

少女像是高興極了,皓腕引手去攏這周遭的流螢。

這些流螢越來越多,圍繞著這蒼茫荷水間的一葉小舟,猶如擁著小舟四下飄蕩的脈脈星河。

流光彌散,水精波動,熠熠流螢受驚,藏入荷翻露的細光內。

湖光倒影,月色朦朧,一雙臉頰一同浸入這無邊的山青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