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都察院與刑部、大理寺並稱“三法司”, 主掌監督與彈劾,必要時,還能上陳建議。

“這密信裏說兵部尚書胡提曾秘密貪下軍餉, 累計白銀數萬兩。嚯, 此事若是真的, 這胡提當真是吃了狼心豹子膽, 連軍餉都敢貪,也不怕日後祖墳被人扒出來潑糞!”

宗奎正了正頭上的烏紗帽,繼續壓低聲音道:“不過吧, 如今淩首輔與朱次輔兩派爭得那樣厲害, 也不知曉這密信所言的, 究竟是真是假。”

霍玨低下眼,掩住眼中的眸色,嘴角微微提起,道:“是真是假, 一查便知了。”

“這種貪墨案子, 哪那麽容易查?尤其是兵部尚書那等子級別的官,別忘了, 他後頭還有個淩首輔在。”

宗奎的伯祖父任大理寺卿, 他從小耳濡目染之下,也知曉要扳倒一個身居高位的官員, 屬實不易。

多少案子都因為證據不足不了了之。

霍玨側眸看了宗奎一眼, 道:“你怕了?”

宗奎腰杆登時一正, 似是受到了極大的侮辱,提高聲音道:“誰怕了!本公子自出生到現在就沒怕過什麽!狀元郎, 我同你說, 就算那兵部尚書身後站著的是淩首輔, 我也不怕!”

宗奎話音剛落,便聽得“吱呀”一聲,一人從幾步外的屋子快步走出來,手裏拿著一摞書冊。

此人正是霍玨與宗奎正在等的人,左副都禦使賈隋。

賈禦史顯然是聽見了宗奎挺直腰杆說的那話,行至他身側,用力地拍了幾下他的背,朗聲道:“哈哈哈,不錯不錯!老師說你們二人都是極好的苗子,果真沒誇錯!我們都察院出來的,就應該要有此氣勢!”

賈禦史生得牛高馬大,一雙手掌又厚又大,這幾掌下來,差點沒把宗奎這世家公子的肺給拍出來。

三人上了馬車便直往兵部官衙去。

他們要查的是胡提,卻也不能一到人地盤就氣吼吼地說要抓胡提,只能采用迂回的手段,聲東擊西,細細盤查。

那廂胡提聽到都察院又來人了,氣得一口子氣堵在喉頭裏不上不下。

“說說看,賈隋這次又要查什麽?是不是又說我徇私枉法,任人唯親了?還是說我去歲整理的兵籍不合規矩?”

進來傳話的傳書史縮了縮腦袋,道:“賈禦史說今歲要運往邊關的軍械不如前兩年威武,恐有偷工減料之嫌疑,要來查查賬。”

胡提用力地拍了下桌案,冷笑一聲:“查,讓他好生查!身正不怕影子斜,我就不信他真能查出什麽來!你去挑個最亂最臟的屋子讓他慢慢查!”

該毀掉的東西他早就毀了,他還真不懼賈隋查出什麽來。

再者說,就算他真查出點什麽來了,最後還不是要移交刑部那裏去?刑部尚書齊昌林與他一樣,都是聽令於首輔大人的。說是同氣連枝都不為過,他怕甚?

傳書史得了令,忙答應一聲,拉著一張苦臉給賈隋幾人引路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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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廂霍玨在兵部認認真真查賬,這廂姜黎沐著燦爛和煦的陽光去了酒肆。

盛京的春天比之桐安城,要來得晚一些,到得四五月,方才見著鶯飛草長、花團錦簇的美景。

這樣好的時節,自然是釀酒的好時候。

姜黎一進酒肆,便目不斜視地往天井去,也沒注意到酒肆大堂的角落裏坐著位不速之客。

那人生得高大英俊,一雙陰烈的眼,灼灼地盯著她的側臉。

宣毅捏緊了手上的酒杯,待得小娘子掀開簾子進了天井,連一片衣角都見不著了,方才仰頭,將杯子裏酸甜可口的梅子酒一飲而盡。

夢裏的楊記酒肆變成了眼下的“狀元樓”酒肆,而她也從姜掌櫃變成了狀元娘子。

好一個狀元娘子。

若不是循著霍玨的蹤跡,他堂堂定遠侯府世子恐怕都不能將她從盛京裏找出來。

宣毅眸子裏遍布戾氣,在酒肆裏又呆了半個時辰,才往天井的方向看了眼,起身出了酒肆。

他今日告了假,離開酒肆後便徑直去了長安街的飛仙樓。

剛下馬車,身後忽然傳來一道清脆又驕傲的聲音。

“你就是定遠侯府的宣世子?”

宣毅冷冷淡淡地回過身,便見幾步開外的華貴馬車裏,一位年歲不大的姑娘挑著簾子,驕傲地望著他。

這姑娘不管是頭上戴的頭面,還是身上穿的衣裳,都是頂頂好的。

一瞧便知是哪家高門大戶裏的貴女。

宣毅對盛京裏的貴女一貫來沒甚好臉色,只瞥了一眼,見是不認識的人,扭頭就走,看都不願意多看一眼。

那姑娘臉色立時不好看了,咬唇望著宣毅高大的身影看了半晌,回想著他方才那冷淡的眉眼和那張英俊的臉,倏忽笑了聲:“行,就他了。”

先前他爹說給她相中了一個不錯的後生,想下個月安排她與那人去大相國寺相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