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第2/3頁)

他又夢到自己死了。

潮濕陰暗的地牢,蛇鼠蟲蟻四處亂爬,空氣裏都是腐肉的臭味。

他四肢均被鐵鏈鎖著,身上遍布傷口,他知道他很虛弱,骨瘦如柴,氣若懸絲,卻始終死不了。牢房裏除了他,還有一名看不清面容的男子。

男子高大挺拔,身著玄色大氅,左手搭一把極其罕見的黑色拂塵。他立在那,背光的臉靜靜地望著自己,似陰間裏來的使者。

宣毅看到自己像瘋子似地“哈哈”大笑。

“你是要為她報仇吧!來啊!讓我給她償命!死後我親自去陰間給她謝罪!”

那人卻始終靜默著,並沒有被他的話激怒,輕揮手,便有人上面將一張張濕透的紙貼在宣毅的口鼻處。

時間過得很慢,地牢裏回響著“嘀嗒嘀嗒”的滴水聲。宣毅覺著自己像被拍上了岸邊的魚,呼吸逐漸艱難,脖頸青筋凸出,眼睛漸漸失了焦。

瀕臨死亡的那一刻,侯在旁邊的人撕下他臉上的濕紙,他瞬間又活了過來。

下一瞬,便有人將一顆藥喂進他嘴裏。他被逼吞咽,很快渾渾噩噩的大腦似是著火一般,又熱又疼,曾經存在腦海裏的記憶一點一點模糊。

宣毅不知道自己在地牢裏呆了多久,只知道在那裏的每一瞬都是折磨。

無時無刻都在經歷死亡,偏偏死也不能死得痛快,每每在快死的時候又被救起,喂進一顆讓人痛不欲生的藥。

宣毅的意志被消磨殆盡,甚至可笑地覺得,死反而成了一種解脫,快些讓他死吧……

這樣的日子興許過了許久,又興許只有短短的十數日,他終於崩潰了,腦子裏的所有一切漸漸化為空白,連自己叫甚名誰都不知道。

也就在那時,那日日帶著把黑色拂塵的男子,終是開了口:“殺了他,拿去喂狗。”

……

黑暗中,宣毅靜靜坐於竹床上,弓背垂頭,掌根抵著滑膩的額,頭疼欲裂。

這是他第一次夢見那人說話。

那聲音,似曾相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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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早,下了半宿的雪不知何時停了。

姜黎被山林裏的鳥鳴聲吵醒,迷迷瞪瞪睜開了眼。昨日雖說累了一整日,但一夜好夢,起來時精神格外抖擻。

竹樓裏的客舍十分簡陋,一套樸素的桌椅,一張木床,還有一個粗陋的竹架用來掛衣裳用的。

楊蕙娘這會並不在屋裏,大約是出去齋堂用早膳了。

姜黎從床下跳下,伸了個懶腰後便從竹架上取下衣裳,剛扣好衣襟,束好腰封,便聽得外頭傳來低低的說話聲。

姜黎忙套上鞋,快步去開了門,道:“霍玨,你來了?用膳了嗎?”

小娘子仰著臉興沖沖地望著他,臉上還帶著剛起時的紅暈,臉頰還壓出了一道印子,說話的聲音清甜得像山間的泉水。

霍玨淡“嗯”了聲,望著姜黎唇角兩顆米粒大的梨渦,笑了笑,道:“尚未用膳,我等你一同去。”

姜黎一聽,便知曉他又餓著肚子等自己起來用膳了。往常在府裏的時候,他便常常如此。起來了也不吵她,點了盞燈便坐在矮榻上看書,等她醒了才慢條斯理地陪她用早膳。

娘說了,似霍玨這般年紀的郎君,是最不遭餓的。她舍不得他餓肚子,趕忙對一邊的桃朱道:“快去幫我打點水過來。”

桃朱忙應聲退下,沒一會便端著盆溫水回來。

待得姜黎漱了口,又凈了面,才端起空空的盆子,悄悄出去。方才公子瞧著夫人的目光黑沉沉的,桃朱很是有眼力見地出了屋。

大約是習慣了霍玨看自個兒的眼神,姜黎倒沒察覺到什麽,踮起腳便要去取竹架上的鬥篷。

竹舍裏沒燒地龍,山裏的清晨又著實是冷,姜黎這會簡直要凍得要打哆嗦了。

手才摸到鬥篷的領子,一具溫熱的胸膛便貼了過來,將她緊緊摟住。

“阿黎。”他低沉的聲音貼著她耳側,順著耳道,震得她心臟一跳。

姜黎登時燒紅了臉,磕磕絆絆道:“霍,霍玨,佛……佛門凈地,要注意些,不可教佛祖看笑話了。”

小娘子的聲音溫溫軟軟的,沒半點唬人的氣勢,連帶著嘴裏說出來的話都跟撒嬌似的。

“佛祖若是見到有情人終成眷屬,且夫妻恩愛兩不疑,應當是甚感寬慰的。”霍玨冠冕堂皇道。

他這人信誓旦旦地說起話來,總是不自覺地帶著點令人信服的力量,歪理都能說成正的。

姜黎微微睜眼,正思索著他這話似乎很是有些道理時,他溫熱的唇便落了下來,覆在她的唇上。

舌尖長驅直入,輕輕勾住她的。

習慣了有小娘子睡在身側,他徹夜難眠,不自覺就輾轉到了天亮。怕擾她清眠,忍了一個時辰才過來尋她。

眼下見她嬌憨憐人至極,哪裏忍得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