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第3/5頁)

仰蒼忽然一嘆。他入明燈教,踏上修行道,是他師父指引的。在傳授給他點燃心焰之法的時候,他的師父就教給了他明燈教的誓詞。

他一直記得那個誓詞,但他師父卻忘記了。

仰蒼看著掌中心焰,他好似突然下了一個決定。

“我想明白了一件事。”他說道,“來找到我這裏的人,大約有兩種目的。要麽是不想讓我知道那個消息,想要找到我死後藏身之所,再殺我一次的人,要麽是想從我這裏得知那個消息的人。”

“如果是前者,在找到我之後,只要直接動手就可以了,大可不必費事等待。如果是後者,就算與我立場不同,但同樣都是站在前者對立面,我又有什麽不可言說的呢?”

他似是已經決意要將那使他身死的消息交給漓池。

然而在仰蒼開口的之前,漓池卻先開了口:“你並沒有信任我,又何必如此?”

仰蒼正欲再說些什麽,擡頭間卻忽然注意到了漓池的眼睛。那雙眼原本幽深到連滿室燈火都照不進去,此時卻映出兩點明亮的光來。那是……他手中所捧的心焰。

心焰的光倒映進那雙眼睛裏,又返照到了他的身上,將他的所有心思都照了個通明。

“你無法看透我,所以也無法信任我。”漓池說道。

是的,他並沒有信任漓池,他方才所說的話仍然是在試探,而他的心思在對方目中早已被看了個通透。

可他又怎麽能不試探呢?他才經歷過一場慘烈的出賣,他所要做的事是他最強盛的時候都十分艱難的,而他此時已經跌入谷底,一身修為廢掉大半,他怎麽能不謹慎呢?

他對對方一無所知,對方卻像是早已知曉他的一切,雖然炎君留下“無礙”二字,可就連借炎君之力的辦法都是對方傳授的。而他在這樣的情況下,還能夠做什麽呢?

“你還忘了一件事。”漓池忽然說道。

“什麽事?”仰蒼問道。

“你記住了自己許下的誓言,卻忘了別人對你的許諾。”

仰蒼一怔。

誓言與許諾這類東西,說出口的容易,實現的卻並不太多。舉頭三尺有神明,神明卻並不太管這種事。隨便發誓的人如此之多,神明要是一一記下,估計也沒有功夫修行了。唯有天地間自然運轉的因果默默記錄下一切。

但沒有完成誓言或許諾的果並不依照誓言和許諾的內容來運轉,否則,這世間不知要多出多少個被天打五雷轟的人。

所以誓言和許諾這種東西,大多數人的對待都並不怎麽認真。有些人或許說出口的時候是真心的,但時過境遷之後的反悔也是真心的,有些人或許說出口的時候就沒當回事。

可這世上,還有一種人,對每一句說出口的話,都很認真。

“我說過,我會找到他。”昌蒲說道,“如果你們有他的消息,請一定告訴我。”

“你們是什麽時候分開的?”白鴻問道。

“六十八年前。”昌蒲說道。

“他救下我的時候,我才只有七歲。我的父母都死了,我的哥哥把我賣了。我沒有能去的地方,師父就一直帶著我,直到我長大到能自己生活的那一天。”

“那天他說他要走……”

六十八年前,雲把天空遮成了白色,太陽的光亮穿透雲層照亮大地,使得白天的光亮看起來有些冷、有些暗,像蒙了一層看不見的霧。

昌蒲已經長大了,也有了一定的修為,可以獨自生活下去,仰蒼便打算離開。

“師父,我可以跟你一起走嗎?”昌蒲這樣問道。

“不行啊,我要做一件很危險的事,並不能帶上你。”仰蒼說道。

“有多危險?我長得很快的,如果我長到可以面對這件事的時候,我能去找你嗎?”昌蒲又問。

“危險到也許有一天,我會橫屍荒野。”仰蒼沒有直接說不行,但他的話已經昭示了答案。

如果昌蒲想要參與,她至少需要成長到像那時仰蒼的修為才行。但那是一件很遙遠、很艱難的事情。

昌蒲抿了下嘴唇。

“不會的。”她說,“如果真的有那麽一天,我一定會找到你,不會讓你橫屍荒野的。”

仰蒼笑了一下,摸了摸她的頭,留給她一縷燈焰。自那之後,他們四十五年沒有見面、沒有消息。

“二十三年前,他留在我這裏的一縷燈焰滅了,我就知道他已經死了,所以我來找他。”昌蒲說道。

她說得很平靜,也很坦然,好像尋找一個已經四十五年沒有見過面的人,並一直尋找了二十三年,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情。

“如果你們有他的消息,請一定告訴我,昌蒲別無所長,但有所能,必不推諉。”她取出一張畫像,與柳穿魚手中的那張一樣,是個身材高大的男子,並沒有什麽太突出的特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