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0章 指路者(第3/4頁)

一句話,把賀琬從‘聰明人’的行列中剔除了出去。

賀琬也不敢狡辯,老老實實地套了身侍衛的衣服。

他不小心瞥見禦榻上的天子,微覺有些不妥,低聲問道:“晉王,陛下這是……”

“周先生走了,一個個都不讓人省心。”王笑隨口應道。

賀琬聽了,又感到羞愧,只好悶頭跟在王笑身後往建極殿走去。

末時一刻,下午的朝會重新召開。

這次賀琬低著頭站在大殿角落裏,混在侍衛當中,感覺輕松了不少……

其實這種大朝會商議不出什麽事情,這些議題王笑早就與各個臣子商量好了。誰要上什麽折子他心知肚明,大朝會只不過是過個場,把最後的決定公布一下。

先是撤掉了琉球總督一職,把琉球劃為行省,任命了布政使,又委派了新的水師總兵。

接著宣布把官營對外貿易商行的許多業務下放到民間,算是對在新政中損失利益的縉紳有了補償……

一道道奏折過得很快,越來越多人都看明白,今天所有的爭論其實都在晉王的掌控之下。

就是在這個過程中,晉王提撥了一批人、敲打了一批人,細致地將各方的利益重新分配,又做到了讓幾乎所有人都能接受……

因為不能接受的少部分人已經死掉了。

終於,談到了黑奴貿易之事。

許多收到了分紅的功勛之臣紛紛擡起眼簾,側耳傾聽。

他們想保證已經到手的利益,對此事都頗為上心,不少人心裏想著“晉王懲治賀都督是因為他越權,但這賺錢的生意未必不能做嘛……”

但在這金碧輝煌的大殿上,這些話是不能說的。

最先出來念奏章的還是侯恂,老頭子的聲音抑揚頓挫,又是痛斥海外那黑奴貿易的惡行。

有人聽了觸及慈悲心腸,黯然神傷;也有人不以為然,強忍著打哈欠的沖動……

比如像白義章這種代表著士紳利益、又在轉型為海貿大族的官員,就討厭侯恂討厭到了極致……

……

白義章站在那如老僧入定一般,心想著錢承運所說的晉王不會虧待大家,一時也拿不定主意。

出面爭?那肯定是爭不過侯恂的,在這場合,人家占著道義。自己說什麽都是錯的。

往後自己私下幹?不敢啊,這是取死之道。還是在朝堂上把這件事敲定成合法理的才好……

——難。怪不得錢承運不參與此事,老狐狸……狗侯恂,滿口仁義道德,無非是因為你沒有分潤到銀錢,道貌岸然的偽君子,去死吧!

想來想去,白義章也只能在心裏暗罵,卻不打算再出面。

突然,有人高聲道:“侯大人所言差矣!歐洲諸國,百余年來由印度而入南洋,由南洋而入扶桑,屢次妄圖占我濠境、琉球。士大夫不知外患,每議外事則指責為‘爭利’,鄙夷不屑之見橫亙胸中。

然時艱如此其棘,斷非空談所能有所濟。臣以為大楚欲中興必先發奮,欲發奮必先理財,豈可事事只言‘仁義道德’……”

白義章轉頭看去,忽然愣了一下。

——說話這人是徐維啊,這是近來頗受晉王重用的小官。

這是怎麽回事?侯恂、徐維,誰才是代表晉王意見的人?

白義章思索著這個問題,結合錢承運提點自己的那些話,他忽然腦中靈光一閃,恍然明白過來。

朝中已沒有晉王一黨,或者也可以說,滿朝臣子只要有公心,皆可為晉王黨羽。

這大殿之上,不以言論、立場興罪,只論如何對國事有利。

而晉王有其容人之量,一個諫言,哪些出於公心,哪些是出於私心,他自會作出判斷。

只要平衡好公與私之間的分量,自己大可提出利國利己的諫言啊。

該怎麽做?

白義章閉上眼,不去理會侯恂與徐維的爭辯,在腦中迅速思考著……

——我想要販賣黑奴賺銀子……關鍵是我想要賺銀子……不,要想想怎麽讓我和大楚一起賺更多的銀子,這樣晉王才會滿意……

那邊侯恂喊道:“住口,我們天朝上國,豈可效外洋獉狉之俗……”

白義章突然睜開眼,出班,高聲道:“臣有本奏。”

他其實根本就沒有奏折,一個字都還沒擬,但還是拿起手中的空本,緩緩念起來。

“臣今聞西夷蕃邦占據各大洲,饕餮放橫,肆意擄奪,使化外之民輸粟轉金,豢其醜類。行桀虜之態,毒施人鬼,其豺狼野心,潛包禍謀。

所謂‘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我大楚奄有九州,文化彬彬,獨步宇內,煌煌史冊,逾四千年,博大寬仁,民德久著,遠勝西夷。

臣請陛下憫恤萬邦,早譴天使,將我朝聖制,宣揚四海,其途雖遙,其事彌堅,臣雖不才,願勉力前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