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0章 指路者(第2/4頁)

“之前反對新政的也是你,如今悶頭推行新政的也是你,為何啊?”

“發現了嗎?晉王與以前不同了。”錢承運喃喃道:“大概是鄭元化的死訊傳來之後,晉王越來越讓人看不明白……他今年不過二十又一,但治國的手段已遠超先帝當年啊。

就這次的事,放在鄭元化身上也是一個大難題。功勛們瞞著他得了利,處置不處置都會埋下禍端。但你看晉王是怎麽做的?他自己不出面,讓一些清流文官出面彈劾。今日懲治了賀琬,賀琬還不能心生怨懟,只能感恩於晉王從輕發落,這是第一層。

這滿朝功勛,包括你我,自以為是晉王心腹,收復京城之後難免心生傲氣,別的不說,你為何會因為鬥不過侯恂而氣急敗壞?因為你對人、不對事。若是對事,賀琬就是越權了,侯恂彈劾他理所當然。但你是怎麽想的?‘我們是功臣,侯恂不過是後來歸附的降臣,他憑什麽贏我們?’這樣的苗頭,晉王要掐掉,這是第二層。”

錢承運說到這裏,瞥了白義章一眼。

白義章卻沒給他想要的幡然醒悟的反應,冷哂道:“侯恂就是不配與我鬥。”

“你還不明白嗎?”錢承運笑了笑,道:“若論討厭侯恂,晉王一定比你還討厭他……”

“為何?”

“這是晉王的私事,我不好言說。”

白義章笑了笑,在公房中坐了下來,道:“你不說我也知道,所以我才沒想到我居然壓不住侯恂。”

錢承運道:“你氣量小,晉王卻有海納百川的容人之量,他雖然討厭侯恂,但還是能用侯恂。這不僅是氣度,還是在向朝臣表明他的態度。

近來朝堂上多了一些新詞,什麽保守派、進取派,尤其是在變法開始之後,好像把士族出身的官員和寒門出身的官員對立起來。保守派擔心晉王會不停削弱他們,進取派自認為是晉王一黨,這不是什麽好風氣啊。

士大夫們維持了我們這個家國數千年的繁榮昌盛,晉王就算再變法,也不是想要把他們一網打盡吧?就算縉紳中許多貪得無厭之徒,但我們學的畢竟是‘修身治國平天下’,士族中許多人也真的以天下蒼生為己任啊。

晉王重用侯恂、姚啟聖這些人,就是在告訴天下人。不論是士族還是寒門,只要你遵楚朝法度一心為國,皆是晉王的臣屬。

如此一來,因變法而人心惶惶的局面算是得到了緩和。表明上看起來好像朝堂上爭執的更厲害了,但可怕的不是有這種爭論,而是‘晉王一黨’不管做什麽都沒人敢出來反對,怨念堆積無從發泄。

現在這局面,朝中各派在爭論中推進治國之策,可比‘進取派’的一言堂要開明得多吧?這是晉王的第三層目的。”

話到這裏,白義章道:“換言之,我這次是輸給侯恂了?”

“又沒治你的罪,你輸什麽了?”

白義章也懶得在錢承運面前裝,直說道:“輸了威望,也輸了往後每年這販賣奴隸所得的收益啊。”

錢承運笑了笑,道:“壓一壓你的威望對你不是壞事。至於收益,下午還有一場朝會,想必會商議此事,晉王向來待臣下不薄,還能虧待了大家不成?

說來,這也許是晉王的第四層目的,把變法和開海的政策順利地推行下去。”

“晉王可還有第五層目的?”

“也許有,也許沒有。”錢承運道,“但我也只能看出這些了。”

白義章嘆息一聲,道:“回想起來,當年晉王開竅之後要我帶他去見盧次輔時的場景,恍如隔世啊。”

“我們終於熬死鄭元化了。”錢承運低聲說著,回想起當年的盧正初與鄭元化,喃喃嘆道:“今日你我在此交心攀談,或有一日,我們又是不死不休的政敵……但也許不會。”

“為何不會?你瞧不起我?”

“因為晉王喜歡務實之人。”錢承運道:“你問我為何反對新政,又為何推行新政。因為我反對新政之時,晉王才剛剛平定中原,天下人都在等著看他有沒有治理天下的能力,當時我認為……他還欠些火候。

治大國如烹小鮮,如今,晉王掌握火候的功力已爐火純青。”

白義章點點頭,嘆道:“是啊,短短三個月間,晉王這施政的手段又是突飛猛進啊。”

錢承運點點頭,似在感慨,又似有些畏懼。

“你我同僚多年,我再提醒你幾句。晉王雖無天子之名,已有世主之實,你可曾見人主與臣僚結黨?這件事之後,滿朝臣子皆是晉王之臣。往後你切勿再以‘晉王一黨’自居,自以為是忠心為晉王,卻容易誤國事……”

……

乾清宮裏。

王笑與賀琬談完,又吩咐道:“你換套侍衛的衣服,一會隨我去朝會。看看那些聰明人是怎麽辦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