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別看江家有兩個讀書人,可在這年頭,男子讀書尚且是個稀罕事兒,更別提女子了。

聽聞自家小媳婦居然能識文斷字,江二郎很是驚訝。

待回了家,他二話不說就找到趙桂枝,將信給了她,還一臉期待的看著她。

趙桂枝驚訝極了。

驚訝的點還在於收到了信,而是二郎回來了。

也對,大伯娘要嫁閨女,身為堂哥的二郎,就算不用親自送嫁,但肯定會回來吃席的。

她很努力的將驚訝改成驚喜:“二郎你回來了啊!”

——你要是再不回來,我都快把你給忘了。

幸好,江二郎不知道她在想什麽,只催促她看信:“是你姨寫給你的信。”末了,他還兩眼放光的看向她,“我原先都不知道你能識文斷字。”

趙桂枝:……

哈?!

下意識的接過信,趙桂枝心裏直打鼓。她很清楚,就算她小姨能夠無障礙的閱讀繁體字,但肯定不會寫啊!所以,她即將讓江二郎看到一整頁,缺胳膊少腿的簡體字了?

她正猶豫著呢,就聽到江母在院壩上喊二郎。

二郎遞給她一個歉意的眼神:“你先看信,我馬上回來。”

走走,趕緊走!

趙桂枝目送二郎出了房門,立馬快速拆了信,展開一看……

噫!

她小姨這人有毒啊!

哪怕已經有了心理準備,當她看信的那一瞬間,還是忍不住露出了極度嫌棄的表情。這已經不是缺胳膊少腿的簡體字的問題了,更不是寫得醜不醜的問題了,而是……

滿滿一整頁的漢語拼音!

趙桂枝從來也沒想過,用毛筆來寫漢語拼音的沖擊力會那麽大。

她木著臉開始拼讀。

難倒是不難的,就是這一幕要是叫別人看見,估計得以為她是個神經病。費了一些時間,她總算是弄懂了她小姨的意思。

原來,前幾天大伯娘去豆腐坊訂豆腐時,不光帶了趙桂枝做的素肉零嘴,還幫江母捎了口信。

重點在於那個口信,差一點點就逼死了虞三娘。

江母的意思是,先前不知道趙桂枝娘家的情況,還以為她是孤女,親事上面也比較湊合,該走的禮都沒禮。眼下都知道了,那肯定得將禮數給全了。還說他們江家不是那等不知禮數的人家,別的不說,總該叫二郎帶著桂枝回個門的。

站在江母的立場上,說這麽一番話,那叫一個合情合理。

可虞三娘就涼了。

那不是她一時嘴快瞎扯的嗎?

正所謂,嘴瓢一時爽,事後火葬場。

現在問題來了,虞三娘上哪兒找個富貴的娘家呢?她本人是有娘家的,因為繼承了原主的記憶,她清楚的知道,自己的娘家有四姐妹。但一來家裏跟富貴毫無關系,二來那也跟趙桂枝毫無關系啊!

虞三娘真正的娘家大姐,人家名叫虞大娘,在二十年前就嫁到了一個姓劉的人家。

所以,咋辦捏?

趙桂枝表示,她也愛莫能助。

拿著信跑了出去,她徑直找到豆腐張:“小姨父,這信是我姨叫你捎來的?可我怎麽看不懂呢?”

“你不認識字嗎?”豆腐張問。

“不知道啊,以前的事情我都記不得了,反正我看不懂。”趙桂枝裝失憶都裝出經驗來了,一臉無辜的搖著頭。隨後她假裝想起了什麽,忙道,“我讓二郎幫我瞧瞧,他認識字。”

剛好,二郎忙完走過來,聽到趙桂枝的話,順勢從她手裏拿過信。

“呃……”

趙桂枝就很同情他,連她這個認識漢語拼音的人,在看到的第一眼都覺得眼前一黑,二郎肯定要比她更懵圈。

要怪只怪,她小姨太造孽了。

“二郎,信上說了什麽?”趙桂枝戲精上身,湊到二郎身邊,催促道,“你快念一念啊,我姨特地寫了信過來,肯定有要緊事兒跟我說。”

二郎眉頭緊鎖,愣是半晌沒出聲,眼神來回的在信紙上掃視,活像是碰上了世紀大難題。

更確切的說,特別像是趙桂枝面對數學題的時候。可不會就是不會,看得再久看得再認真,最終還是不會。

江母和薛氏湊了過來,還有江父和江大郎。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二郎身上,只等著他給大家念信。

這種情況其實在江家不算稀罕,早在三郎進學前,或者剛進學的那幾年,但凡村裏有需要讀信、回信之類的事情,都是來江家找二郎的。沒辦法,整個大坳子村就沒幾個能識文斷字的,就連二郎剛開蒙時,也是去鄰村的村學念書的。

讀信啊,這活兒二郎太熟了。

但眼前的信啊,讓他陷入了極度茫然之中。

“念啊!上頭說了啥啊?”江母耐心不好,見兒子久久不吭聲,忍不住催促道。

這年頭就沒個隱私觀念,誰家來封信都是一群人圍著聽的。大概也是因為這樣,虞三娘才特地用漢語拼音來寫信,當然最根本的原因還是在於,她英語不好,只能寫拼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