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困境之獸(第2/2頁)

因此他心裏是憂急參半的。

蓮玉生確實來離間他與江充的關系,問題是,他還沒有“真正”被蓮玉生說動,他的老師就已經先懷疑他了。

這種感覺讓勿離覺得非常不好,他甚至覺得,並不是自己背棄了老師,而是老師江充“背叛”了他。

“既然你不信任我,那麽我做一些事情,那就是理所當然的事情了……我的好老師,我沒有中計,是你中計了啊!”

帶著一肚子心思,勿離來到了金策的立帳之處。

但是金策催促他催促得很急,可是卻沒有立刻見他,而是讓衛士將他攔在了大帳之外。

此時已經是接近盛夏,陽光直射在人臉上,還是相當熾熱的。這對勿離是一種折辱,同時也是一種示威,勿離眼中閃過一絲陰沉,但還是立在帳外。

不一會兒,又有大臣匆匆趕來,低聲在他耳畔說道:“大王,胡戎三個萬人隊進入了河谷之地!”

勿離眉頭猛然一挑,眼中露出駭然之色。

以貴山大宛的實力,犬戎真的調集了三個萬人隊來攻,他不是說不能守,但哪怕守住,也必然元氣大傷。

如同讓他在帳外呆著一樣,這同樣是金策在向他施加壓力,很明顯,金策對於他這幾天都沒有找到趙和相當不滿意了。

不,不是對他沒找到趙和不滿意——金策下達犯邊的命令到他的部下執行這個命令都有過程,這個命令只怕幾天前他才開始找趙和時就已經下達。

勿離猛然想起蓮玉生的話來。

“犬戎為了應對東西兩面的大敵,勢必加大對屬國搜刮,大宛叛而復降,又一分為三,犬戎必將予求予取。”

如同蓮玉生說的那樣,犬戎施加更大的壓力,最終目的不過是增加對屬國的搜刮,以滿足他們永無止境的貪欲。

“單於喚勿離進帳!”勿離心裏這般琢磨之時,金策的帳中,終於有人呼道。

勿離收斂住心神,行到大帳門口,心念一轉,幹脆咬了咬牙,然後跪了下去,膝行入內。

金策坐於帳中,在他的身邊,有好幾個人,勿離用眼角余光掃了掃,面上忍不住一陣抽動:這些人中,既有金策自己的親信,也有大宛的大臣!

“小王勿離,拜見金策單於!”他低下頭,藏住自己的憤然,聲音更加恭敬了。

他膝行進來,顯得無比敬畏,這讓金策有些驚訝。金策看了他一眼,然後沉聲道:“聽說你今天見到了貴客?”

自己見一次蓮玉生,江充立刻就知道了,而金策竟然也知道了!

勿離心裏暗罵,自己身邊真的如同篩子一般,若有朝一日真正獲得自主之權,無論如何都要好好清洗一遍。但他口中應付道:“小王確實在迦葉寺見了一位浮屠教上師,他是勸說小王勿要捕殺城中秦人的,但已經被小王拒絕了。”

“當真好笑,浮屠僧怎麽也能插手大宛事務了?”金策冷笑了一聲:“這個浮屠僧太過狂妄,勿離,派人將他抓來見我,我倒要問問他,知不知道自己的身份!”

勿離臉色微變。

金策應該還不知道蓮玉生的秦人身份,事實上,在蓮玉生自己說出來之前,勿離也沒有想到,這位來自天竺的浮屠教上師竟然是個秦人。

畢竟單從外貌長相來判斷蓮玉生出身何國,也只是讓人有些猶疑罷了。

但如果真將蓮玉生抓來,那麽金策很容易就會推斷出其秦人身份,甚至會進一步推斷出此人可能與趙和有關。

想到這裏,勿離苦聲道:“單於,萬萬不可啊。”

“什麽?”金策單手撐著膝蓋,側身望向他:“在這大宛城中,還有什麽我不可做的事情麽?”

“單於,貴山城有三分之二的人都篤信浮屠教,若只為這位上師進言幾句無足輕重的話便將之捕來,我恐人心皆亂,我手下信眾盡皆惶然,再也不肯盡心盡力做事,也無法替單於找到趙和了!”勿離頓首道:“單於若不信小王之言,直管問眾人就是。”

金策目不轉睛地盯著他,見他深伏在地沒有擡頭,便又坐正了起來。

他其實知道浮屠教的影響力,莫說大宛,就連犬戎之中,也有不少部族改信了浮屠教,若他真無緣無故逼迫勿離去捉一位浮屠教上師,那自然是可以的,但如何收尾,則還需要花費一番心思。

如同此前讓勿離站在帳外、讓部下領兵犯境一樣,這都只是他給勿離施加壓力罷了。

“這浮屠僧抓不得,那秦人抓得怎麽樣了?為何我聽說你只是抓人,卻沒有殺人?”金策淡淡地道:“難道說,你還心懷僥幸,想要給自己留一條後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