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無名之輩

金策開口指責勿離辦事不力,勿離倒沒有為此驚懼。一開始他決定對秦人只捕不殺,就已經做好了面對這樣指責的準備,因此他低頭答道:“單於,我還要從這些秦人口中問出趙和的下落,待捉住趙和之後,便一起殺了。”

“口供呢,這麽多天過去,你可曾得到口供?”

“暫時還沒有,不過應該快了,如今城裏的秦人都快被捉住,到時我只要讓他們彼此檢告,必然會有人貪生怕死,交待出誰與趙和勾結。”

金策微微搖頭,沉聲道:“若與趙和勾結的不是秦人,而是你們大宛人,那又當如何?”

這幾天他一直在關注勿離的行動,到此時仍然沒有捉住趙和,讓他意識到,趙和來到貴山城後所依靠的,可能不是秦人。

畢竟秦人當中,也是有不少人想趙和死的,比如說至今仍然留在自己軍中的那個章敦。

“若不是秦人而是大宛人,小王也必將追查到底,給單於一個交待!”勿離擡起頭,滿臉殺氣,直視著金策:“單於覺得如何?”

“哼!”

金策哼了一聲,不置可否。

不過勿離到現在還算聽話,他一時間也找不到比勿離更合適的人選替代,因此也不能做得太過,便揮了揮手:“你且起來吧。”

勿離當即站起身來,他心中稍定,正要再說話,卻見金策揚了揚眉:“我這幾日聽說一件事情,你手頭上有幾百匹好馬?”

勿離心中一激靈。

能被金策提起的好馬,自然不是一般的馬。

那就只會是他父王時代開始就不停地用大食馬與汗血馬改良血統的那一群馬。

“聽聞這群馬中還有一匹馬王?我在草原大漠之中,騎過無數馬王,倒不知你這混血馬馬王是不是真如傳聞那麽好……且將它牽來,讓我騎一騎吧。”

金策說得輕描淡寫,勿離卻是汗湧如泉。

這些寶馬,是大宛兩代人心血的結晶,也是未來大宛重新崛起的希望。

在勿離夜深的迷夢之中,不只一次見到,他帶領著大宛的重甲騎士,穿著比秦人還要堅實的鎧甲,騎著這些馬,掃蕩蔥嶺,橫行大漠,所到之處,無人能敵。

勿離很清楚,在這個時代,重裝騎士就是戰場上最強大的力量,厚實的鎧甲能夠保證他不被敵人的刀劍箭矢所傷,而馬的速度能夠讓他追上任何試圖逃跑的敵人。重裝他可以想辦法去買,去研究,而能夠承載重裝騎士同時又有足夠耐力與速度的戰馬,卻需要偶然才能培養出來。

比如他如今手中的這批戰馬。

只不過在金策的威逼之下,勿離卻只能將心中的不舍忍下。

不但要忍下,還得強顏歡笑:“不想小國的這一些劣馬,也被單於所知,單於既然開口,小王如何能拒絕?”

他隱晦地掃了金策身後的那兩位大宛的大臣一眼,想來這一切,都是他們向金策告的密。

然後,他才回頭,對著一位親信道:“派人將馬趕來,讓單於挑選。”

當這一群馬穿過貴山城的街道,向著金策單於的氈帳而來時,勿離的心在滴血,而貴山城最高處,迦葉寺那座七層高的浮屠塔上,則懸起了兩面旌旗。

一白一黃,在浮屠教中掛這樣的旌旗原本就是常事,因此,並沒有誰懷疑,也沒有誰注意到白旗與黃旗其實在不停變換位置。

時而白旗在上黃旗在下,時而黃旗在上白旗在下。

在底層貧民居住的一處坊區之中,有人站在屋頂,死死盯著這兩面旗幟,然後將白旗黃旗的位置變化記錄下來。

他記錄的方式乃是來自大秦的陰爻與陽爻,若在外人眼中,這只是一段毫無意義的線段罷了,甚至就在這個正在記錄的大宛人心中,自己記的也只是一段毫無意義的線段。

很快,兩旗並排,再無上下之別,這意味著此次通過浮屠塔傳遞的消息已經結束。

這個大宛人當即從屋頂爬了下來,直接到了院子裏的一角,掀開堆放的柴草,露出一條通往下方的暗道。

他將手中記錄的木板塞了進去,有一只手接過木板,然後消失了。

很快,這間貧民院落之下的蛛巢密室之中,就著火把的光芒,趙和開始看著這塊木板。

“這都是什麽玩意?”樊令看著木板上的那些陰爻與陽爻,整個眼睛裏全是星星在繞,他用力甩了甩頭,忍不住說道:“你們這些聰明人,能用這個傳遞消息?”

“陰與陽,自《易經》之時,我們秦人就知道了。道家說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這陰與陽便是二,可以化生萬物,傳遞一點消息,對它們來說算得了什麽?”趙和掏出一張紙,開始對著木板:“大食人驅趕馬匹,正在趕往金策氈帳……很好,這證明我們的計策成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