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修羅場(第3/7頁)

“自然。母親永遠不去擾她才好。”裴和淵歪了歪頭,不遮不掩地表露自己的真實想法後,便直接開腔道:“當年父親大敗北紇,本是得勝凱旋,卻在郊勞之時卸了甲被押入宮中數日。兄長聽了些風言風語,以為陛下要抄伯府的家,便私自動用父親的鐵令,去營中偷偷扣了一批上交將作監的兵器以作自保……”

廳中矍然一靜。

片刻停頓,裴和淵噙笑看著陡然白了臉的霍氏,又瞥了眼震驚之後迅速掩起門的林婆子,繼續朗聲道:“若我不曾記錯的話,那堆兵器應當還在西園?”

好半晌,霍氏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她顫聲問:“你,你如何知曉的?”

“我知曉的,興許遠比母親能想到的多得多。”說話間,裴和淵饒有興致地看自己裸著傷的右掌。

見有血滴子快要流下手腕,他擡起右掌,似乎本想隨意將血抹在左側袖擺上。可不知想到什麽,卻又還是拾起方才解開的布巾,語調散漫道:“按我大琮律法,私囤兵器,治個死罪應當不難?”

“你可知你在說什麽,當真事發,你以為自己能逃得脫不成?”霍氏咬著牙,悚然出聲。

裴和淵似乎沒了什麽耐心,扔開擦過血的布巾便站了起身,眉目松和道:“母親莫要擔心,我身為告檢之人,如此大義滅親之舉,陛下怎麽都會從輕發落。況且宮裏還有位貴妃娘娘可替我與娘子求情,保全這條命肯定不難。”

故作沉吟了下,他又兀自點了點頭:“母親放心,我會與娘子多育子嗣,承擔那開枝散葉之責,斷不會讓臨昌伯府絕種的。”

一口氣沒能上來,霍氏險些驚厥於當場。

林婆子趕忙上前幫著順氣。

幾息後,霍氏跌坐於椅下,捂著胸口指向裴和淵:“你、你瘋了!”

“我臨昌伯府供你吃穿予你宅居讓你費心考學,養著你這條爛命十幾年,到底是哪裏對你不住竟讓你懷恨至斯?你這白了眼的,我早知你是半個瘋子!當初你父親被關於天牢受盡刑罰,你卻一次都不曾去探看過他。就連他後來病危之際想要見你,你也不曾出現!你這黑了心窩子的怪物,沒了肺腸的不孝之人!”

“裴引章,你看到了!這就是你帶回來的野種,這就是你一門心思栽培的逆子!”霍氏捶胸頓足,嘶聲裂肺。

提到老伯爺,裴和淵目中似有一閃而過的痛苦之色,原本散著懶意的目光,倏然沉了下來。

目光死死攫住霍氏,裴和淵壓低嗓音道:“你該慶幸他在天有靈,否則於我踏入這府中之時,便該是你們闔府消散之日。”

語調森然,眸底蟄伏著陰翳。

這般形態疏狂,有如封豕長蛇,令人懼意昭昭,不寒而栗。

長眸之中,蘊著無盡的陰晦,眉宇之間,更是存著說不出的怪戾。

這般詭異的轉換,登時令霍氏如被無名的恐懼壓於項頂,寸骨皆軟。

可轉瞬,裴和淵眉宇平復,目光卻又溫和如春。

他放下手笑了笑:“我對母親要求不多,善待我娘子,我保你們安然無恙。”

由邪佞轉為儒雅,當中遊刃有余的變換,僅在一息之間。

明明是鳥語啁啾朝雲出秞的夏晨,霍氏卻生生炸出一身冷汗來,只能石像般凝坐在地,呆呆地看著裴和淵出了這廳。

夜寒盡散,曙色已經開始一段段地浸染墻垣。

裴和淵臉上的邪氣早已褪得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塵光平靜的表情。

他立於庭院之中,亦仍是那個神情俊邁,華表其姿的勛貴公子,令來往忙碌的婢女都偷偷暈紅了臉。

吳啟上前來,擔憂地看了眼他那只右掌:“小的替郎君止止血,包紮下吧。”

裴和淵偏了偏首,一臉的莫名其妙:“我有娘子在,何用你?”

吳啟默默閉了嘴,跟在身後往容知院回。

昨日在那萬汀樓中的事,旁人或許沒注意,他卻是看了個清楚明白。

他們郎君,先是把那硯池挪到周大人肘旁,待周大人“不小心”把硯池碰到地上摔了個粉碎後,他們郎君蹲了身子。

若不留意的話,誰都會當他們郎君在緊著拾那些個碎片。可實則他們郎君在那之前,卻先撿起最尖利的那片,迅速往自己掌心劃了一下。這還不夠,他又把已經傷了的掌心,放去細小的碎瓷屑上摁了兩息。

這樣狠決的郎君,這樣寧願傷害自己也要換取少夫人關心注意的郎君,令人既熟悉,又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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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知院內,關瑤美夢正酣。

夢中,上十把純金打造的算盤擺在她眼前,晃得她眼都花了。

這還不夠,另有一疊田鋪地契,莊子全是收成最好的,商鋪全是順安城位置最佳的,甚至當中,還有一處重閣修廊的別業!

要知道大琮修築屋舍是有禁制的,築堤建亭不允過奢過華,否則一不小心便沖犯了皇家。是以那別業,真真是罕見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