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這份案情報告被放到了荒賀滕一郎的辦公桌上。

面相威嚴的中年警官緊皺著眉頭,一字一句地仔細查看著這份報告,心中的疑問卻沒有被消去一絲半點。

如果事實正如這份報告中所說的,內山加奈子殺人毀屍,消滅了證據,那在沒有找到她之前,當時案發現場的情況依舊是個迷,她是用什麽兇器殺死了她的丈夫?在這之後是怎麽在沒有人察覺的情況之下轉移屍體?一個力氣不夠大的女人又是怎麽在這麽短的時間內完成了碎屍這樣的體力活?

一切的疑問都仍然還在荒賀滕一郎的腦中盤旋,身為警官的驕傲讓他放不下這些疑點,而就算是警方成功將內山加奈子抓捕歸案了,她已經將一切的證據都銷毀地幹幹凈凈,只要她咬死不開口,警方也奈何不了她,這件案子還是會變成一樁懸案。

荒賀滕一郎頭疼地揉了揉太陽穴。

證據。

最重要的還是證據,他們需要的是能夠證明內山加奈子確實殺害了內山孝太並毀壞了屍體的證據。

這份報告上的一切也只是猜測而已,如果沒有證據,就算上面寫的是事實又能如何呢?

他將那幾張被小山視作珍寶的雪白紙張扔到了桌面上,開始思考要不要去求助東京都裏那位鼎鼎有名的前輩——“千裏眼”江戶川。

據說沒有這位前輩破不了的案件,但也正因為如此,他的工作忙碌到不行,估計是沒時間理會這麽一個小地方的殺人案了。

荒賀滕一郎發出了一聲長嘆,仰頭倒在皮質的辦公椅上,只覺得這樁不巧出現在他職業生涯的尾端的案件,估計也會漸漸的漸漸的因為沒有證據和線索變成一樁懸案。

扣扣。

敲門聲響起。

隨後警視廳內那位秀氣文員細細弱弱的嗓音響了起來,“荒賀廳長?有位客人想要拜訪您,是那位津島右衛郎。”

荒賀滕一郎陡然坐直了身體,面上流露出驚訝的神色。

津島右衛郎,津島氏的家主,他這個時候本應當身處東京都的權力漩渦中,為再次當選議員盡最大的努力才是。

怎麽會忽然抽出時間來回到鄉下的老家來?

“請進來吧。”荒賀滕一郎揚聲道,先行站起身來,理了理衣服,將因久坐而折起的衣服褶皺撫平。

門打開來,首先出現的是小文員躬身賠笑的尷尬模樣,他替津島右衛郎推開門之後就連忙離開了,只留下一身西裝革履的津島右衛郎。

那是個眉眼深邃、高鼻薄唇的男人,年紀不算輕了,保養的卻很好,頭發剪得短短的,用發膠梳成了油亮的背頭,高大的身形很有壓迫感,但更令人生畏的是他那兩條緊緊蹙起的劍眉中所夾著的怒氣。

津島右衛郎手上還提著一個小手提箱,頭上的帽子也還未拿下,一身風塵仆仆的匆忙模樣,顯然是剛落地還沒來得及回家就到警視廳來了。

他也並不多言,“砰”的將手提箱放倒在荒賀滕一郎的辦公桌上,開門見山地說道,“你悠閑富足的退休生活,加上這個手提箱,讓內山加奈子的那件案子立刻了結,不要再擴大影響了,你可以做到的吧?”

“如何?”

津島右衛郎的行事作風正如他的長相一般,雷厲風行又帶著不近人情般的理智,如果是在戰時,他就是典型的鷹派,需要被領導的民眾們會把他高高捧上神壇頂禮膜拜,但在和平年代,他這樣的長相就不怎麽討喜了,現在的民眾們會更希望手段溫和的領袖來代表這個國家的形象,也正因為如此,津島右衛郎的仕途並不如何順暢,即使家世顯赫又能力出眾,今年也面臨著落選的窘境。

在這樣的風口浪尖,偏偏橫須賀市的老家還出了事,有對手捕風捉影,在報紙上大肆宣揚,說他讓殺人犯照顧自己的兒子,輿論的風向瞬間就倒向了於他不利的地步,津島右衛郎這才不得不在這種緊要關頭趕回老家。

荒賀滕一郎只覺得有些荒謬,難道津島右衛郎覺得他到了這個接近退休的年齡了,還會為了錢財動心,接受賄賂,讓自己的職業生涯蒙上汙點嗎?

他坐回了辦公椅上,把手提箱朝津島右衛郎的方向推了推,淡淡道,“請收回去吧,津島先生,不需要你說,這起案件我也會竭盡全力地調查,盡快把兇手捉拿歸案的。”

津島右衛郎拉開了椅子,坐了下來,他慢條斯理地又將手提箱推了回去,淡淡開口道,“荒賀廳長不要著急拒絕,打開來看一看再做決定也無妨。”

荒賀滕一郎的眼皮一跳,看著津島右衛郎這副勝券在握似的姿態,心中有些動搖,他狐疑地瞥了神色篤定的男人一眼,伸手將手提箱上的卡扣打了開來。

出乎意料的是,看上去沉重的手提箱中實際上只放了一份薄薄的資料,但封面上的那張彩色照片瞬間牽引住了荒賀滕一郎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