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錯覺

新作《口欲期》,明撕暗秀的校園故事,應該會比這篇更輕松更甜一點,每晚更新,希望大家可以也支持一下哦

不是第一次分離,也不是第一次嘗到依依惜別卻不得不接受事實的滋味。然而上一次是陳裏予主動離開,不舍與難過被當時更加沉重的、有關於彼此和未來的思緒麻痹,在眾多負面情緒中並不分明,這一次卻是嘗到甜頭後不得不歸於沉寂的苦,介於過去一個月的愉快回憶與未來日漸鮮明的希望之間,便顯得尤為殘酷,令人難以忍受。

陳裏予最終還是乖乖聽話,沒有送江聲到機場。去學校那十幾分鐘的路程走了半個小時,停下來耍賴似的抱了好幾次,才攢夠走進校門不再回頭的余力。

異地戀與愛而不能,兩種感覺他都嘗過,卻也說不出哪一種更痛苦。

江聲離開後的下午他過得渾渾噩噩,連教授講的考試信息都有些難以理解,索性用手機錄下來,將思緒集中在相對理性的思考上——如果不這樣做,他還是會時不時想起某個名字來,錯以為江聲還在隔壁的教室等他下課,或是做好了飯菜等他回家。

他能感覺到自己的轉變,也漸漸開始對抽象的“價值對等”有了些許具體的理解——原本就是心性高傲的人,自幼天賦異稟,即使享受被人悉心照顧的特權,也會在長久失衡的單方面照顧與被照顧中感到迷茫。歸根結底,感到拖累對方也好,自覺未來失去意義也罷,這些長久盤虬於他性格深處的矛盾與不安,最終都能以類同的答案解決。

他是極自傲又極自卑的人,一邊渴望關愛照顧,一邊又希望偶爾處於主導地位、被人需要。江聲大概也意識到了這一點,四處遊玩的七天裏有時會讓他做主,決定去什麽地方做什麽事,甚至主動開口說些“感冒好像還沒有痊愈,走累了,又想喝水”——之類的違心話語,以表達自己對他的需求。

不過這樣僵硬的戲碼顯然也不是他真正想要的,倒不如說,他甚至因為江聲猜到了他的想法而更加挫敗了。

怎麽辦呢,總不能真找個別的什麽人來,試一試江聲是否會接受和其他人在一起——不,算了,結局會印證出什麽尚且不論,光是想到模糊的場景,他就已經難以接受了。

為什麽就不能有一種讓人脆弱又不影響健康的病呢,如果有的話,讓江聲時不時患上一次,就萬事大吉了……意識到自己產生了某些危險的想法,陳裏予在心底裏嘆了口氣,垂下手繞動著桶中的畫筆杆把玩,告誡自己及時停下。

“好,接下來是自由練習時間。”——伴隨著這樣的結語,他這學期第一階段的課程也畫上了句號,未來愈發鮮明的同時,也將步入更加緊湊充實的訓練期。

四處寫生,參觀展覽,還有為了鍛煉鑒賞能力而布置的長短期論文任務……訓練強度不減的同時,課程的內容越來越復雜,已經同大學接軌。

另外,升學考試將在五月中旬舉行——這是陳裏予左耳進右耳出地聽了一個多小時後,唯一明確記住的話。

五月中旬,是不是就意味著他考完之後,還能提前回國去找江聲……不,還是算了,高考在六月初,提前回去只會影響對方最關鍵的復習時間,還是忍耐到高考結束吧。

至於剩下的“升學名額稀少,如果失敗就將面臨其他學校的被動選擇,或是不得不回到自己的國家”——之類的話,也被他理所當然地無差別過濾掉了。

說是自由練習,其實連老師都提前離開了,畫室裏也漸漸響起收拾東西的聲音。陳裏予權衡片刻,還是覺得留有江聲痕跡的小公寓更溫暖些,索性也站起了身。

“嗨,是叫陳裏予對吧,”鄰座的同學卻突然拍了拍他的後背——被他下意識躲開了——輕聲道,“今天怎麽這麽早回家,我記得以前你都會留到很晚的……”

陳裏予默然看他一眼,不太習慣這樣突如其來的交流,正想隨口搪塞過去,又聽見對方笑著說:“還有你那個經常在隔壁看書的朋友,今天怎麽沒見到他——吵架了嗎?”

“沒有,”陳裏予幾不可察地皺起眉,退開一步,“他在家裏等我,先走了……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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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白天晴朗的陽光所賜,傍晚時分的夕陽也澄明而溫暖,在街道上無聲流溢,像是誰無意打翻的橘子汁。

陳裏予推開公寓的門,鬼使神差想起不久前搪塞同學的說辭來,即使理智在線,也依舊恍惚了一下——眼前的公寓與一個月前全然不同,從添置的家具電器到桌上擺放的水果,還有不知何時貼上的寫有“記得好好吃飯”之類字樣的便利貼,無不余留著江聲的痕跡,讓人不自覺地想“說不定他真的還等在家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