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許願

作者有話說:

江聲這個人,看起來對什麽都饒有興致,也會表現出相應的尊重和認真,可真的細想起來,他似乎又沒有什麽特別熱衷的事物,就連閑時看書都看得五花八門——大多是些敘事性的小說,但以陳裏予從前觀察的結果而言,他似乎從動物醫學到古典文學都有所涉獵。

難得生日,總不能送套小說吧……陳裏予扔下手機,有些泄氣地倒進柔軟床鋪裏,無聲嘆了口氣。

誠然,他實在不擅長“投其所好”,即使對象是江聲,他也很難懷著這樣微妙的、近於取悅對方的心理去客觀分析對方的喜惡,然後投其所好。倘若是在兩個月前尚且朝夕相處的時候,他大概有的是辦法——那些藝術家生來擅長的流於表面的浪漫伎倆,藏著情話的畫作,或是別的什麽更加親昵的禮物……只可惜今非昔比,現在的他,似乎已經失去這般送禮的立場了。

這個國家沒有所謂的“寒假”,江聲生日那天——明天——他也照常讀書。從知道江聲生日時間的那天起,他幾乎每天都在思索該幹些什麽才能讓對方度過特殊且完滿的一天,思考結果也總不盡如人意,他畢竟不擅長照顧他人,更遑論給予什麽驚喜。

何況對象是江聲。

思考到現在唯一的成果,就是晚飯後趁江聲復習時候偷偷去了一趟樓下的甜品店,又獨自將冰淇淋蛋糕運進了冰箱,並且警告對方今天不準打開——實在是下下之策,他想不出什麽時刻監視對方以阻止他開冰箱的理由,索性破罐子破摔,不打自招了。

江聲顯然明白了什麽,倒也配合他,只是意味深長地說了一句“我喜歡香蕉和芒果”,使得他不得不又下了一趟樓補上兩份水果配料——事後想起來,此人十有八九並不挑剔水果,只是隨口說了兩樣他這個不過生日的人愛吃的,哄他多吃一點兒罷了。

除此之外,他就再也想不出什麽合適的禮物了。

臨近十點,距離江聲的生日還有兩個小時,他實在很想去客廳找人問個明白,直截了當地問江聲到底想要什麽。陳裏予望著窗簾縫隙間一線的夜色,偏了偏頭,在其中尋到一顆星星,又百無聊賴地閉上了眼。

與其問他想要什麽,不如要什麽都給他算了。

兜兜轉轉,他其實比任何人都清楚江聲想要什麽——重歸於好,無所顧忌,相伴終生,或是他這個人平安快樂,總歸繞不開他的名字。只是現在他還不能違心送出這樣的禮物,也不能確定何時才能送出,能想到的也只有往後的生日加倍贈與,給他一張期限無窮的“空頭支票”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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蛋糕是尋常甜品店裏最貴的冰淇淋蛋糕,兩人份,手動鋪上一層附加的水果,便沒有插蠟燭的余地了——不過陳裏予怕黑也怕夜色裏燃起的星火,從一開始便自然而然省略了這一步驟,江聲也覺得無可厚非。

明明是再普通不過的生日流程,甚至顯得有些簡陋,江聲看起來卻比想象中還要高興,愉悅中摻雜了些許微妙且不可言說的欣慰,像什麽家裏的貓終於學會自己乖乖吃飯、甚至還把貓糧分給他一份的卑微主人。

客廳裏只有一把高腳椅,索性席地而坐,將蛋糕放在柔軟的短毛地毯上,撒一把窗外明晰的星光充當燭火,閉眼、許願、切蛋糕,便完成了這個小小的儀式。兩個身高腿長的男孩子擠在小蛋糕前,借著昏暗的暖色落地燈將蛋糕均勻切開——這樣的場景從第三視角看來其實有些詼諧,只是他們眼中只剩下彼此,星光夜色便已經足夠浪漫。

“許了什麽願?”陳裏予抱著膝蓋,少見地有些慵懶,將側臉靠在膝蓋與臂彎間,撩起眼皮自下而上地看向江聲,默默窺視他認真切蛋糕的側臉,一邊輕聲問道。

江聲把切下的蛋糕推到他面前,聞言忍不住笑了笑,語氣柔軟,像在逗弄什麽小動物:“說出來就不靈驗了。”

他喜歡的少年實在很好看,笑起來的時候眼底映了昏黃晃動的燈色,讓人無端想起元宵時節河岸長明,熙攘煙火間萬盞暖黃的河燈。

陳裏予安靜地看著他,視線順著明晦動勢勾勒過每一寸輪廓,像是要將這一刻的光景描畫下來,藏在心底最為柔軟的記憶中,眼底眷戀深深,不知何時染上了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淺淡笑意。

“江聲……”他聽見自己輕聲道,“我喜歡你。”

這似乎是他第一次這樣平和地、自然地說出這四個字,沒有口是心非後的惱怒也沒有拐彎抹角,只是直白地說出心中所想,讓對方聽見罷了——於常人而言再尋常不過的話語,對他而言卻是連自己都未曾料想的莫大轉變。

就像是……無意間回到了十年前,他尚且有能力坦率愛人的年歲,懵懂間聽憑直覺說出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