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沖動

陳裏予的基礎幾乎為零,也沒有什麽一心向學的熱情,好在身邊有個成績好且有耐心的人陪著,又生性執拗,天生趨於完美的性格使然,半聽半練地復習了幾天,也算堅持下來了。

大概是他身上或好或壞的“奇跡”已經發生過太多,這一次命運沒有給予他什麽特別關注,進步也不會像小說裏寫得那麽一步登天——做了張英語模擬卷,一百五十分能考到一百三,還是在不限時間的情況下;此外的科目不要說完整的試卷,連做一套練習題都要人陪著哄著寫半天,過程坎坷,正確率也堪憂。

將近一周下來,各科的補習只算將將提上日程——不過倘若以過線萬歲的標準來衡量,倒也能看見希望。

他很能忍,不到頭痛難忍體力不支就不算累,也不覺得需要休息,除了每天定時定點作畫聊作消遣,幾乎能一直機械性地學下去,效率與時長算兩個極端。如果不學美術,普普通通地讀書考學,他大概是勤能補拙的典型代表了。

可那畢竟也只是他覺得,極端情況一天兩天尚且沒事,持續久了多少會影響精神。於是江聲不僅要陪著他學,還要算著時間監督他休息,離開課本和習題去做點兒想做的事,或者任由他靠在肩上小憩片刻,閉目養神。

周六一早,他先前參加的化學競賽出了成績,省二等獎,據說能有不少獎金,他聽了一耳朵沒往心裏去,中午走到畫室才想起來,便借著這個由頭問陳裏予,下午有事嗎,出成績了,請吃飯。

陳裏予才翻開物理書,正揉著太陽穴做心理建設,聞言擡頭掃他一眼,聲音有氣無力的:“什麽成績?”

“之前那次化學競賽,”江聲道,“省二等獎,還能進國賽,不過要去外省集訓,我就不去了。”

“那請我吃飯幹什麽,又不是沒我就拿不了獎……”

“誰說不是,要不是因為你,我才不稀罕這個比賽,”江聲走到他身後,伸手替他揉了揉緊繃的肩頸,話裏帶著哄孩子似的笑意,“好啦,我就是想請你吃好吃的,連軸轉好幾天了,休息一下午,好不好?”

陳裏予看著書上晦澀的公式定理,覺得自己像個寫不完作業又被哥哥姐姐騙出去玩的小孩子,江聲就是那個帶他玩的壞人哥哥,嘴上說著陪他放松,一起不復習,到最後考試成績出來,他還沒有人家一半高。

可他就算寫完了作業,成績也未必能到江聲的一半——何況學和不學看似由他作主,其實主動權還是掌握在對方手裏,沒有這個人陪在身邊一步一步地教,依照現在的狀態,他自己也寸步難行。

也不是什麽勵志故事,俗套愛情罷了,“讀不想讀的書”和“同暗戀對象一起出去吃飯”兩個選項擺在面前,他心知肚明的,自己根本不會猶豫。

“嗯,”於是他又將課本合上,輕聲道,“但我看了一上午有點兒頭疼,沒什麽胃口,飯就不吃了,找個咖啡館坐坐吧。”

不用想也知道,以江聲的性格,平時十有八九不會去了解什麽咖啡館,陳裏予也沒有為難他的意思,想了想又補上一句:“清靜一點就可以,我記得前門往東走有一家,在住宅區,這時候應該沒什麽人,去看看吧。”

江聲毫無異議,只負責替他背書包拿東西,像個盡職盡責帶貓出門遛彎的養貓人。

兩杯榛果拿鐵,一小塊布朗尼蛋糕,不算正宗,無功無過小甜品店的味道,也算意料之中——出人意料的是桌上的另一部分。

淺金色,毛茸茸的一大團,看不出是毛發蓬松還是真的胖,占據了矮木桌的半壁江山。

怪不得招牌上裝飾著貓耳朵,原來是家貓咖。

咖啡館不大,暖氣充足,布置成一派溫馨的暖色調,除去吧台和桌椅,還四散著各種形狀的貓抓板和貓爬架,七八只小貓各占一方,或是懶洋洋地臥在桌椅角落裏,被他們進門的聲音驚動,才擡頭看一眼。

恰逢飯點,除了他們也沒有別的客人,選了角落的位置坐下來,桌上和小沙發裏各躺著一只貓,也不知是誰搶了誰的位置。

陳裏予起初對這些小東西頗有些同性相斥的抵觸,只是十幾分鐘過去,耐不住有一只格外黏他的,跳到他身邊蹭他膝蓋,大剌剌地倒在小沙發上,攤開肚皮讓他摸——大概是因為他身上的味道好聞,粗紋理的毛衣蹭起來也舒服。

於是江聲就被短暫地忘到一邊了,逗逗貓翻翻畫冊,窗外的自然光透過暖黃沙簾,陽光一般落在書頁上,也算忙裏偷閑。

倒也沒有全然無視,至少他會在江聲試圖抱其他貓來玩的時候擡頭瞪一眼,也不說話,默默地看著對方——直到江聲回過味來,放跑懷裏的小家夥,才算暫且罷休。

連貓的醋也吃,真不知道誰才是貓……江聲默默想著,有些失笑,腳下打轉討寵的貓不敢看,便只能看他自家的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