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強吻

日思夜想的人就躺在身邊,咫尺的距離,十指交握——能睡好就有鬼了。

反正江聲這個向來自認為睡眠質量優良的人難得沒睡好,翻來覆去做些荒唐的夢,譬如他是盤踞在洞穴裏的龍,守著滿巢金銀珠寶,寶物和他聊天,聊他暗戀的小王子;或者夢到他去徒步旅行,起初一路春暖花開,卻陡然被一大片海阻隔了腳步,陳裏予在海對面看著他,安靜的好看的,像美人魚,卻長著貓的尾巴。

臨近三點才睡著,五點過半醒了一次,剛過六點、鬧鐘響起的前二十分鐘又醒了一次。

每次他都試圖抽回手,然而陳裏予這個人,看起來弱不禁風,抓著他的手卻很有力氣,一旦察覺他抽手的意圖便下意識握緊了——不愧是從小握筆十幾年的,他甚至鬼使神差地有些懷疑,說不定陳裏予和他掰手腕,還能贏過他的。

想多了,他哪裏敢,那麽好看的手,牽一牽他都要留三分力氣,生怕碰碎了。

第二次醒的時候江聲索性不睡了,憋著哈欠看枕邊人的睡顏。陳裏予的睡相很乖,側身朝向他的方向,下半張臉埋進柔軟的床被,只露出眉眼鼻梁和睡亂的頭發,睫毛略微顫動著,看起來又長又軟。

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他總覺得陳裏予的臉色比以往紅一些,連帶著耳尖都通紅,似乎陷在什麽令人臉紅心跳的夢境裏,逃不出來。

江聲甩了甩頭,強迫自己不去想那些亂七八糟的下三濫東西,至少不以己度人——可他畢竟才十七歲,青春期裏最蠢動不安的年紀,生理反應尚且能用本能搪塞,心底無聲燎原的野火卻無可遁形。

他渾身僵硬地躺了片刻,終於捱不下去,趁陳裏予略微放松的空隙抽出手,輕手輕腳地爬起來,打算趕在對方醒之前去沖個澡,壓一壓他丟人的心頭火。

以陳裏予的脾氣,早上見面尚且要滿臉煩躁地懟他兩句,剛醒來的起床氣大概更難哄了。

不過也可愛,小貓似的伸爪子撓他,眼裏是僅他可見的放肆,像是恃寵而驕。

離開前還特意關了鬧鐘,想讓人多睡一會,然而幾分鐘後等他回來,陳裏予還是醒了——面無表情地靠在床頭出神,臉上異樣的紅褪幹凈了,嘴唇也毫無血色,領口松垮地歪下一邊,露出白而伶仃的鎖骨,一碰就要散架似的。

低血糖這麽嚴重,以後還是找機會帶他去醫院看看吧……江聲默默想著,本著非禮勿視的信念將視線從人領口移開,隨手抓了一把還半幹的頭發,走到床邊,伸手在陳裏予眼前晃了晃。

果不其然,下一秒小貓就擡手打了他一下,語氣生硬,帶著剛睡醒時候澀澀的啞:“我看得見。”

“起床啦,還要上學呢,”江聲不以為意,動作輕柔地給他順毛,語氣溫和,“昨晚睡得好嗎?”

話一出口他就虧心,失眠到三點才好不容易睡著,六點半就要起,能好就怪了——他甚至做好了給人帶午飯晚飯的準備,如果陳裏予想在畫室補一天的覺,他也覺得無可厚非。

然而預想中語氣不善的反問卻沒有到來,陳裏予不知想到了什麽,視線在他身上一掃而過,帶著微妙的不自然。

“怎麽了……”江聲怕他生氣,放在頭頂的手便往下挪了些,想摸摸他的後脖頸順毛——下一秒對方突然躲開了他的手,奓毛似拉起被子蒙住自己,擋住了他不明所以的視線。

江聲隔了一層被子追問他怎麽了,聲音模模糊糊的,也像在夢裏。陳裏予有點兒缺氧地狠狠吸口氣,怕他真的擔心,還是強忍著平穩下語氣,悶在被子裏答了一句“沒什麽”。

閉上眼睛還是繞不開這個人,頭發濕漉漉地抓上去,露出白凈的額頭和分明的五官,帶著新鮮的少年氣,還有熟悉的沐浴露味道——被子是新曬過的,甜軟的陽光和洗衣液味道,又讓他想到一被之隔的人,臉頰就愈發滾燙,分不清是缺氧還是另有原因了。

江聲碰到他的手有些涼,目光裏不自知的溫柔卻燙得他坐立難安,夢與現實兩廂摻半,催人潰不成軍。

他又想起幾分鐘前堪堪逃離的荒唐夢境,盛滿委屈的貪戀與臆想……魔怔了吧,還要把氣撒到本人身上,一邊又想入非非,留戀越線的夢境,幻想付諸現實。

——他想抱抱江聲。

江聲在他身邊坐下來,隔著床被拍拍他的後背,覺得他這副模樣莫名地可愛,話裏的笑意便有些藏不住:“起床啦,去學校再接著睡,先吃點兒東西吧。”

極盡耐心又樂在其中,還是他習慣了的縱容,陳裏予被他哄得心口一軟,閉上眼緩了幾分鐘,終於還是坐起來——江聲就摸摸他睡亂的頭發,語氣誠懇地問他,是不是還要幫你穿衣服啊。

“出去……”果不其然要被撓。陳裏予瞪他一眼,黑眼睛濕漉漉的,帶著罕見的鮮活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