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新年(“宜姑姑……不回來了?”...)

這日縱使人人都因守歲睡得極晚, 君臣也都不得不在年初一起個大早,因為還有元日大朝會。

顧鸞這日原本倒可睡個懶覺,卻和方鸞歌換了值, 因為她好想見他。

其實她時時都想見他。有他在, 她就覺得在紫宸殿當值總比閑著好。

但經了昨晚,她就更想見他了。

顧鸞便在寅時入了寢殿, 楚稷正更衣, 困得眼皮打架。看見她進來,扯著哈欠笑了聲:“你回去再睡一睡。”

“已睡足了。”她銜著笑走上前, 正幫他更衣的宦官就退開了一個,正方便她為他系好系帶。

二人近在咫尺,她能嗅到他身上龍涎香溫暖的香味,他能清晰看到她一根根卷翹的羽睫。

他銜著笑, 眼睛一眨不眨地看了她半晌。待她為他將系帶系好, 他才又啟唇:“朕的絡子呢?”

“……這麽急嗎?”她擡一擡眼, “那皇上先把玉佩給奴婢才好, 奴婢看看該做個什麽樣的。”

他便一喚:“張俊。”

張俊即刻應聲上前,將一枚玉佩遞與顧鸞。

玉佩呈圓形,約莫兩寸長寬,上刻龍紋。玉上原有的絡子、流蘇皆已解掉, 只一塊羊脂白玉, 觸手溫潤。

顧鸞審視手中佩, 想了想:“皇上慣用明黃色,便還要明黃?還是配些別的色?”

“都好。”他一頓,輕松道, “你看著辦,倒也不拘明黃。”

“好。”顧鸞點頭應下, 他就離了寢殿,去大朝會。這大朝會上除了百官覲見,還有萬邦來朝,每每都要忙上一個上午,臨近午時才能散去。

元日大朝會散去的時候,數裏之外的行宮裏,儀嬪才剛起床。

她自昨晚就心情不佳,宮人們都小心侍奉著,沒人敢多說話。臥房裏靜得如無人之境,好在幾名宮女足夠默契,便是不開口也能侍奉好更衣梳妝之事。

待得傳了膳,大半宮人退了出去,身邊的大宮女盈月才察言觀色著勸了兩句:“娘娘,今日年初一,可不興這樣垂頭喪氣的。娘娘將煩心事都放一放,討個好彩頭。”

“有什麽好彩頭可討的。”儀嬪神色懨懨。

因為皇上的一句“沾染風寒已久”,她就不明不白地被打發到這裏,過年都沒讓回去。闔宮同賀的日子,獨她一個在這裏冷冷清清。

這還有什麽好彩頭可討呢?宮裏的女人被皇帝冷落,便再也見不著什麽“好彩頭”了。

她為此胡思亂想了好一陣子,也想過皇上是不是知曉了她在砒霜一事裏的作用。可她最終打消了這念頭――瞧瞧昔日寵冠六宮的倪氏如今的下場,便可知皇上有多無情。若她也有罪證落在皇上手裏,又怎可能還在此處安然度日?

儀嬪於是愈發摸不清皇帝的心思。既不敢表露不滿,也不敢貿然請旨回宮。

盈月卻道:“怎麽就沒有好彩頭了?”

盈月說著,往外屋的方向行了兩步,又伸手朝外指了指:“娘娘您瞧,那是宮裏昨日剛賞下來的。只是路途遙遠,人到得晚,娘娘已然睡下,不知道罷了。”

儀嬪擡了下眼簾:“都賞什麽了?”

盈月見她有興致過問,就掰著指頭數了起來:“太後娘娘賞了兩柄玉如意,奴婢瞧了,玉質都是上乘的。皇後娘娘賞了綢緞數匹,還有幾副首飾。皇上賞了珍珠、南紅、玉石下來,過年各宮都要有的福字也沒忘了您,足有四張呢。”

儀嬪淡然聽著,直至聽完,神色間都未有什麽波瀾。

待那盈月提步折回跟前,她緩了一息:“福字貼起來,院門上兩張,房門上兩張。余下的……綢緞首飾玉如意你姑且記档入庫,珍珠南紅你尋幾只盒子裝起來,明日進宮一趟。”

“進宮?”盈月淺怔,“娘娘在這裏,奴婢進宮做什麽?”

“我不能一直被困在這兒。”儀嬪緩聲,勾了下手,示意她近前。

主仆兩個耳語幾句,盈月神色初顯愕色,後又很快平靜下去,邊聽邊思索著點頭。

待儀嬪說完,盈月便福身:“諾,那奴婢這就去準備,必為娘娘將事情辦好。”

“去吧。”儀嬪點頭,盈月就告了退。她也不叫旁人上前,自顧自地盛了碗豆漿,薄唇輕啟,抿了一口。

行宮真是淒涼,連這豆漿喝著都不如宮裏的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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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宮。

永宜宮思荷軒。

冬末春初,後院的池塘裏連冰都沒化,自是見不著荷花。早已大腹便便的吳婕妤還是願意每日都由幾名宮女小心攙扶著在池塘邊走走。

算起來,估計這個月裏她就要生了。太醫說她時常這樣走走也好,不易難產。

走得累了,她便在池塘邊的大石上坐下歇歇,望著池塘愣一回神,思量冰面什麽時候能化,化之後養點什麽顏色的錦鯉。

正出著神,有小宦官疾步尋了過來。吳婕妤初時沒反應過來,冷不丁地覺察余光裏有人影,忙轉回頭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