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柿餅

眼見倪玉鸞要撲到皇後跟前,兩旁的宦官連忙上前將她按住。

皇後有著身孕,豈能容她這樣沖撞?

倪玉鸞掙了一掙:“皇後娘娘……臣妾冤枉!是那顧鸞先動的手!”

掙紮之間,又是淚如雨下。

皇後只看了她一眼,目光就挪開了。

這事若皇上不開口,還有的辯。皇上開了口,還有什麽好說?

皇上說是倪才人的錯,便是倪才人的錯。

皇後於是站起身,朝那神情恭肅的嬤嬤頷了頷首:“本宮有著身孕,如今實在累了,有勞嬤嬤按聖旨辦吧。”

說完,她就搭著宮女的手,不緊不慢地往後帳走去。

“皇後娘娘!”倪玉鸞還在喊,不規矩的樣子令那嬤嬤皺了眉。她遞了個眼色,就又有一宦官上了前,一把捂住倪玉鸞的嘴,向外押去。

“嗚嗚嗚……”倪玉鸞一味地掙紮,被脫出皇後的帳子都尚未安生。又走出一段,那嬤嬤終是被身後的聲音攪得煩了,頓住腳,轉過身來。

捂著倪玉鸞嘴巴的宦官會意地將她松開,倪玉鸞即刻爭辯起來:“嬤嬤!嬤嬤您饒我一次,實是那顧鸞……”

“才人!”嬤嬤沉聲一喝,令倪玉鸞止了聲。

她鎖眉睇著倪玉鸞:“奴婢不想過問才人究竟犯了什麽錯,但事已至此,才人還是少說些話為好,免得禍從口出。您口中那位顧鸞,若奴婢沒記錯該是禦前的人。您已觸怒聖顏,如口中再對禦前宮人這樣橫加指責,怕就不是讓奴婢來對您略施懲戒的事了。”

嬤嬤語中一頓:“戒尺什麽樣想必您心裏有數——紅木所制,不過一尺長、一寸寬、半寸厚。倘是正經賞一頓板子……正經杖責用的板子什麽樣,您心裏也該是有些分寸的。”

這嬤嬤一番話說得慢條斯理,卻頗有成效地將倪玉鸞嚇住了。

——正經杖責用的板子什麽樣她自然知曉。從前做雜役時,院子裏三天兩頭拿那東西打人。若是下了狠手去打,七八板子下去就能打得人七竅流血;縱是拿捏著分寸悠著勁去打,打到二十板子也總要折進去半條命。

倪玉鸞於是被嚇得小臉煞白,不敢再妄言一個字。那嬤嬤原也無心再多費什麽口舌,見她不再吭聲,便又轉過身繼續往她的住處走去。

倪玉鸞嚇得渾身都有些僵,被身後的宦官一推才不得不提步繼續前行。

不多時,入了帳。那嬤嬤腳下半步不停地直接進了內帳,視線左右一掃:“都退下。”

帳中候命的幾個宮女宦官瞧出她是宮正司來的,大氣都不敢出一口地往外退。待得他們皆盡離開,嬤嬤的手往袖中一摸,便摸出一方戒尺。

嬤嬤睇了眼押她過來的那幾名宦官:“你們扶著才人一些。免得有個摔了碰了的,咱們都不好交差。”

說罷便繞至倪玉鸞身側,聲音穩而冷淡:“才人娘子,得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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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帳裏,顧鸞默不作聲地坐在側旁的椅子上,楚稷屏退宮人,坐在禦案前托著腮看她。

她不說話,只偶有一聲殘存的抽噎,因臉上沒什麽情緒,看起來既委屈又堅強。

他近來看著她就總會入迷,不知不覺已看了半晌。直至帳簾被人一挑,楚稷余光睃見張俊探頭進來,不禁眉心一跳,即刻站起身,向帳簾處走去。

張俊原就在猶豫要不要進來,見狀忙躬身,壓音:“皇上要的藥……”

楚稷垂眸,將他手裏的瓷瓶拿起,就道:“退下吧。”

張俊麻利地告退,楚稷幾步折回去,停在顧鸞面前,伸手:“藥。”

顧鸞立起身,眼眶紅紅的,低著頭:“沒事,有點腫罷了,養兩天就好。”

“把藥用上,一夜就好。”他口吻和煦,“聽話。把傷養好,讓張俊挑匹馬給你玩。”

顧鸞微滯,覺得他的語氣像在哄小孩子,忍不住地擡眼看他。

便發現他的神情也像在哄小孩子。

可她也只看到了那麽一瞬。四目相接,他即刻就把目光別開了,一派風輕雲淡之下,好像方才只是她的錯覺。

“……謝皇上。”顧鸞擡手,把那枚小瓷瓶接到了手裏。

楚稷暗自松氣,視線小心地落回她面上。見她低了眼,才敢繼續看著她說話:“別生氣了。”

“嗯。”她點頭。

“餓不餓?朕讓禦膳房送些吃的來。”他又說。

“有些。”顧鸞抿一抿唇,“謝皇上,那奴婢先告退。”

留下一起吃吧。

楚稷很想這樣說,但忍住了,頷首:“去吧。”

顧鸞便福身告了退,身影很快消失不見。他的視線卻在帳簾上凝了很久才收回來,視線一轉,落在了桌上的一團橙紅上。

是他摘來的那個柿子。

他不知自己當時在想什麽,遙遙見到那株柿子樹上碩果累累明艷好看,就想要摘給她。柿子樹很高,饒是被果實壓低了枝頭也仍難以夠到,他身邊又沒帶別的宮人侍衛,左右看看沒有旁人,就爬了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