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故人

楚稷拿給顧鸞的藥有奇效。顧鸞當晚腫著臉睡過去,翌日起床照鏡子時已是肌膚白皙,尋不到半點痕跡了。

此番出來,禦前來的多是宦官,宮女除了柳宜這個大姑姑外就只有顧鸞和方鸞歌兩個。柳宜沒交待她們值夜,但白日裏不免日日都要當值,顧鸞收拾妥當便與方鸞歌一起往主帳去。

時隔僅僅一夜,楚稷自也還記得她昨晚與倪氏的沖突。見她進來,視線就落在她側頰上,認真看了會兒,銜笑一喚:“張俊。”

張俊應聲上前兩步,壓音跟顧鸞說:“跟我來。”

顧鸞就隨著他出了帳,走出不遠有方馬棚,裏頭有匹棗紅小馬正吃草料。

這馬兒漂亮得很,棕紅的毛色均勻油亮,馬鬃蓬松順滑。張俊上前輕輕拍著它,跟顧鸞說:“皇上說這馬日後歸你。這幾日可在附近隨意跑一跑,不去那些險處就是。等回了宮,就交由馴獸司養著,不當值的時候也可以帶它到後山去玩一玩。”

顧鸞聽得滿目驚喜。

她上輩子莫說騎馬,就是摸也沒摸過一下,騎馬這事對她而言十分新奇。遲疑了一下,她才上前摸了摸馬鬃,口中問張俊:“它叫什麽名兒?”

“嗨,你自己起吧。”張俊笑道,“這馬聰明得很,起個名字叫上幾日,它就記住了。”

顧鸞凝神想想,就笑起來:“那就叫柿子吧。”

張俊一怔:“柿子?”

“嗯。”她低著羽睫,沒有解釋什麽。

她喜歡他送她的這匹馬,也喜歡他摘給她的柿子。

張俊遲疑著點點頭,又說:“行。皇上還說了,今日就隨你帶它隨處走走。我挑了兩個騎術好的宦官跟著你,若有什麽事,你讓他們及時來回話。”

“多謝公公。”顧鸞收回揉馬鬃的手,抿起笑,朝他福了福。

張俊擺手:“低頭不見擡頭見的,客氣什麽?我先回去復命了,你在這兒等一會兒,他們兩個即刻便來。”

“好。”顧鸞再行福身,張俊這就走了。他回到主帳,帳中正有宗親來覲見,張俊便暫且沒進去,進了邊上一頂供宮人們小歇的帳篷,和柳宜說話。

柳宜瞧見他就笑:“辦妥了?”

“妥了,多謝姑姑讓我去混這個臉熟。顧氏性子淡泊,平日我還真得不著什麽機會跟她說話。”

柳宜嗤地笑了聲:“少揀好聽的說。你哪裏是愛混這等臉熟的人?若你真是,我還不叫你去了呢。”

小牧那樣的事,禦前有一個就夠了。

張俊撓著頭嘿嘿笑了兩聲:“但結個善緣總歸是好的嘛。”跟著又問柳宜,“我瞧姑姑近來很樂得捧著她,卻又不再與皇上旁敲側擊,姑姑可是有什麽打算?”

“不該問的別問。”柳宜淡然。

頓了頓聲,約是怕張俊多心,她又道:“總是要依著聖意辦事的。皇上不願我說得太直,我便少說。至於‘打算’,我現下也還拿不準主意。”

張俊思索著點頭:“還是姑姑謹慎,我得學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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營地最北側,緊鄰嬪妃們住處的地方有一片馬場,是專門圈出來供幾位宮妃作樂的地方。

本朝民風開放,女兒家雖仍以琴棋書畫茶道女紅為主,但投壺、騎馬,乃至馬球、蹴鞠也都可學上一些。

如今難得出來這麽一趟,儀嬪早早地就張羅起了馬球來。這事她在宮裏就發了帖子,盛情地邀請姐妹們同樂,但皇後與吳美人皆有身孕,秦淑女素來避世不愛見人,只另外三人應了她的邀。

今日來的,卻只有舒嬪、何才人,早先同樣應了邀的倪才人既沒人影也沒遣人來回話。

舒嬪是個實心眼的,左等右等見不著人,就向儀嬪道:“說好的是今日,倪妹妹是不是忘了?姐姐著人去問問?”

不及儀嬪說話,旁邊剛翻身上馬的何才人已撲哧笑了聲:“舒嬪娘娘這是沒聽說昨晚的事?倪妹妹今日怕是不便露臉了。”

舒嬪聽得困惑:“昨晚何事?”

“先不說了。”儀嬪禁不住一聲輕笑,“左右她是你宮裏的人,你若想知道,一會兒隨便差個人去問問,好過咱們這般議論再惹起口舌是非。來,咱們玩咱們的。”

儀嬪言畢,揚鞭策馬,馬兒疾馳而出,將舒嬪的萬般疑問都擋了回去。

儀嬪一壁縱馬馳騁,一壁不動聲色地回頭看了眼舒嬪。

嘖,後宮裏蠢貨真多。倪才人是,舒嬪也是。

但她喜歡“蠢貨”。

跟蠢貨做朋友是極好的。不必怕被她們算計,若有什麽事,又可想法子推她們去出頭。

她可得好好養著這兩個人。皇上年輕,不會一直不碰後宮,只消他來,後宮烽煙必起,她手裏要有棋子可用。

而若他真一直不來……

她更需棋子可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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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鸞在馬棚前等了片刻,張俊差來的兩個宦官果然到了。兩個都是馴獸司的人,一個十四,一個才十歲,見了顧鸞恭恭敬敬地見了禮,就扶她上馬,一並往營地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