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畫像(第2/2頁)

她說著福了福:“這些錢姐姐們拿去喝些茶,權當是當妹妹的賠不是了。”

兩名宮女相視一望,自是明白她的意思。左側那位就笑了笑:“回去好生歇著吧。你的規矩在新來的規矩裏算不錯的了,姑姑會喜歡。”

顧鸞聞聲,黛眉輕蹙。

這般說一半藏一半的話她聽了一輩子,自然聽得懂。兩位宮女這是承了倪玉鸞的情,願意為她在柳宜面前美言幾句了。

那句“你的規矩在新來的規矩裏算不錯的了”,不如直接說成“你比她們兩個強”。

銀子在這樣的時候,真是個好東西。

顧鸞心生懊惱。但凡禦前的人早兩刻去尚宮局找她,她也不必把全部積蓄拿去請托王掌勺。

可造化弄人,已經花了的錢就是花了。這變數忽生又怪不到王掌勺頭上,她便不能去跟人家把錢要回來。

她沉默不言,方鸞歌卻小聲囁嚅起來:“她倒是個會出頭的。”

再往前走出一小段,就有小宦官迎了過來,領她們往住處去。

禦前宮人們都比別處住得好些,哪怕是新來的,也不過是兩人一間——顧鸞上輩子熬了七八年才在尚宮局住上這樣的屋子。

聖旨下得突然,這邊便也沒給她們分誰和誰一屋,讓她們自己做主。

顧鸞扶著方鸞歌走了一路,便正好和她進了同一間屋。余下的倪玉鸞自己獨住,無形中已有了幾分被孤立的味道。

進了屋,顧鸞先扶方鸞歌坐到床邊,才自己坐去了另一側的床上。

方鸞歌比她略小一歲,膽子也小些,坐在那裏歇了歇,就怯生生地問她:“顧姐姐,我們日後是就要留在禦前了麽?都說伴君如伴虎,我……我有點怕,有沒有辦法回尚儀局呀?”

顧鸞擡起眼,笑了笑:“別怕。”

皇上不是待下刻薄之人——她把這句話忍了回去,心頭卻浮現了許多事情。

這個人,在文武百官面前是喜怒不形於色的皇帝,運籌帷幄,威儀無限。

私下裏卻總是一派輕松的樣子。

她見過他閑來無事屏退宮人,自己蹲在太液池邊打水漂,打不好還生悶氣,像個小孩。

她也在生病時被聞訊來探病的他好巧不巧地聽到過她抱怨藥苦。話音剛落一擡眼就看到他推門進來,被他指著嘲笑:“年近半百的一個掌事姑姑,還嫌藥苦,朕都替你丟人。”

那時她邊覺窘迫邊要撐起身見禮,他又上前兩步擋了她:“行了,幹什麽啊?還要自己去端點心不成?”

說完他就親自去打開了她房中的矮櫃,尋了點心蜜餞出來端給她。

三個月沒見,她真的想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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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明星稀,紫宸殿中燃起燈火,十二座一人高的多枝燈齊亮,照得滿室通明。

年輕的帝王坐在禦案前提筆正書著什麽,一張俊逸的臉上,雙眸被光火映照得燦若星辰。

柳宜走進殿,無聲地揮了下手,滿殿的宮人便魚貫而出,獨她一人上了前,在離禦案兩步遠的地方福了福:“皇上。”

楚稷擡了下眼:“都到了?”

“都到了。”柳宜垂眸。

他又問:“怎麽樣?”

柳宜揣摩著個中意味,回道:“顧氏天生麗質,倪氏嫵媚動人,方氏……”柳宜頓了頓,心覺方氏長得不太出挑,還是挑了個合適的好詞給她,“嬌俏可人。”

天生麗質、嫵媚動人、嬌俏可人。

楚稷品著這些用詞禁不住笑了聲,擱下筆,凝視柳宜:“朕在姑姑眼裏,什麽時候成了色中餓鬼?”

柳宜一愣,卻也並未慌神,仍穩穩地立在那兒,只低了低頭:“奴婢沒有那樣的意思。”

楚稷不以為忤,笑了笑,視線睃過面前的案頭:“姑姑看這畫,最像她們中的哪一個?”

柳宜淺怔,心中的疑惑釋開幾分——怪不得他忽而有了這般反常的“昏君之舉”,原來是想找一個特定的人?

她邊暗自松氣邊上前,想那三位個個生得不同,自己又都已見過,必定能為他將人挑出來。到時把他要的人送進後宮,余下兩位各回各處,事情就了了。

然而行至案邊定睛一看,柳宜就又傻了眼。

那畫上,竟是一個女子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