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春風笑人(第3/3頁)

翩翩回來後並沒有急著工作,她鎮日盤桓在靠海邊的小別墅裏,並請了三個私人教師輪番教她波爾卡、馬祖卡和加洛普,問時還振振有辭,“我讀書的城市靠近大海,每日要聽見海水的漲落才睡得著覺。”

翩翩至難做到的事對我卻是易如反掌:我曾試過在去實驗室的公車上睡著的經歷——她做她的蝴蝶,我必須盡好一只工蜂的義務。

“湘裙,我願意相信你的話!”翩翩興奮起來,大眼睛裏有幼年的清純,“為著這句話,我要愛你一輩子!”

翩翩有一只山毛櫸樹的鐵藝玻璃櫃,裏面展示著各色各樣的舞鞋,有一雙粉紅色的綢緞芭蕾價值四千英鎊,由她父親在蘇富比競拍得來,據說是巴甫洛娃在演出《天鵝湖》一劇中所穿。

“我至喜歡盛大的舞會,像六十年代的法國或者意大利的黑白電影,女人都膚如凝脂、雲鬢高聳,各個都矜持得要馬上去歌劇院的樣子,男人都是風衣禮帽,動不動要與人決鬥,但即使決鬥姿勢也分外好看——就像跳舞,或者那本身就是舞蹈:華爾茲、探戈、狐步、快步,配上香檳、魚子醬、原味奶酪和芝士蛋糕,還有盛大的樂隊和華麗的銀制餐具……分辨不出來是王子公主的訂婚宴還是將軍凱旋後的慶功會?”翩翩托腮陷入自己構想的圖畫裏中,繼而轉頭向我微笑,“湘裙,若你能夠選擇,希望在舞會中飾演哪個角色?——白雪公主、灰姑娘還是小人魚?”

我凝視著翩翩那些美麗的舞鞋很久,對我來說他們就像叢林仙子的魔棒,只要一經穿上,就能立即幻化作七彩翩翩的優美蝴蝶。

然而我從未參加過舞會,也無從設想——如果非要選擇,我寧願做等待王子搭救的長發姑娘,緣分未到來前先安靜躲在城堡裏。

卻只聽得翩翩喟嘆一聲,“湘裙,你生得這樣美,本身就已經是童話了。”

我懶於去探究翩翩話裏的意思,卻想到一個糾纏我已久的問題,欲言又止地看著她,“翩翩,你是否還記得我們有一個同學,叫作桑子明……”

“桑子明?”翩翩怔了怔,大眼睛裏略見迷茫,“再多一點提示好麽?”

“他——”我張了張嘴,又搖頭道,“算了!”

星空下有夜航的飛機,夜生植物彌漫著絢爛的味道,窗玻璃上,有只小小的壁虎,身手敏捷地爬過去,無聲無息。

想起桑子明,我突然鼻子一酸:對於葉翩翩,他不過是容貌較為出眾的小男生罷了;但對於我,卻是全部希望的寄予。

我這樣苦痛著自己而成全她,但是她並不珍惜,我這樣做究竟是為了什麽?

無物結同心,煙花不堪剪——我怔怔想著這兩句箴語,不由呆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