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第2/2頁)

林薇止聽完,先是笑著瞥了她一眼,“把我抓起來拷打?”

沈清疏幹咳一聲,無奈道:“打個比方,就事論事,反過來你是官,抓我也可以。”

林薇止輕哼了一聲,也沒有真的在意,她也不笨,聽明白了沈清疏的話中之意,撐著側臉想了一會兒道:“我沒法自證,恐怕只有自認倒黴了。”

“對啊,”沈清疏苦惱地道:“我的主觀判斷不一定是正確的,正因為如此,我一面用刑訊,一面卻又害怕刑訊。”

林薇止也不知道說什麽了,刑訊是目前偵破案子的重要手段,不可能棄之不用,哪個當官的敢說自己手裏沒有一樁懸案、冤案,全部都證據確鑿,即便是她爹也一樣,那些百姓只有自認倒黴,即便有不招的硬骨頭,打到後面,人也都廢了。

她目光定在沈清疏身上,又生出那種微妙的違和感來。

要說人命,在處於權貴階層的公候之家是最不值錢的,他們一出生,就有許多人為奴為婢,底下人出什麽差錯,隨意就打死或發賣了,所要承擔的,不過是微不足道的罰金。

她實在不知道誠意伯府是怎麽教出的沈清疏,在她眼裏,好像每個人的生命都很值得被愛惜。

她身上強烈吸引她的,也正是這些同整個社會格格不入的地方,就像是黑夜中的螢火蟲一樣發著黯淡卻不可忽視的光。

沈清疏還不知道自己又被懷疑了,她被林薇止看得有些發毛,不自在地摸了摸臉道:“怎麽,我臉上有東西嗎?”

林薇止勾了勾唇角,擡手在她臉上輕蹭了兩下,好似真的有臟汙一般,她心裏思量了一番措辭,柔聲道:“你不是尋到了陳氏之後,才對劉年動刑的嗎,這已經處理得很好了,你不要對自己太求全責備,似這樣的陳年案子也不會多,別想得太遠,以後的事情就以後再思量。”

她手指滑下來,落在沈清疏領口,替她撫了撫衣襟,還是沒好意思說後面的話,她確實優柔寡斷,可她就喜歡她的樣子。

沈清疏倒也不是真的要人開導,她做了用刑的決定就不會再反復,只是心裏有些壓力,與人傾訴一番,立時感覺要好多了。

從劉年這事,她清楚地知道自己沒有神探的能力,僅憑證據言語就讓嫌疑人開口,對付窮兇極惡之徒,刑訊可以有,但一定要慎之又慎,在有一定的把握之後才行。

可是,沈清疏沒想到,事情比她設想的還要更復雜一點,王典吏效率也不低,隔天就把畫押口供送了過來。

劉年竹筒倒豆子,把事情都交代了,確是他覬覦陳氏美色,故意在生意裏面做了手腳,讓江父回去籌錢,趁機將他殺害,可他花錢指使的,並不是康大,而是他的狐朋狗友康二。

這康二是康大的親弟弟,兄弟兩個長得頗為相像,此人從小就有一把子好力氣,但是好逸惡勞,不走正道,成天在外鬼混。

他受劉年指使,勒死江父後,偽裝成上吊,卻還是害怕官府被發現,拿了劉二的錢和江家的財產,逃跑去了外地。

因這人是個二流子,除了他的家人沒人在意,兩年前,他在外面窮困潦倒,又跑回嶽水縣,經常向劉年勒索,又害怕劉年殺人滅口,因而同嶽水河上的水匪攪和在一起,又拉了劉年,替他們做些銷贓之類的事。

他們都是狡詐之人,彼此信不過,他哥哥康大便在這其中做中人,順便替他們偽造合法文書,從中牟利。

沈清疏也完全沒料到,突然冒出個康二來,劉年口供詳實,□□這等罪名,沈清疏完全沒有冤枉他。

她心底暗暗松了口氣,疑慮盡消,轉而想起江七,面色又沉凝下來,這孩子真的殺錯了人。

康大雖然貪汙受賄,勾結匪類,可罪不至死,又同江七殺父之仇沒有半點關系,殺人償命,江七的事再沒有什麽轉圜余地了。

沈清疏合上折子,嘆息一聲,整理了一下思緒問道:“這康二還能抓到嗎?”

這才是真正的兇手,可先是康大死亡,又是劉年被抓,這麽長時間,康二就是再蠢也該知道出事了。

果不其然,王典吏覷了她一眼,為難道:“小人之前去平縣調查時,只聽聞康大有個外出謀生的兄弟,那時怕是已經驚動他,逃到了嶽水之上,水匪們都是亡命之徒,要拿此人,靠衙役們恐怕……”

他躬下身,沒有再說下去,沈清疏已經懂了,也沒有責怪,溫言叫他下去了。

這種人逍遙法外,想想就讓人生氣,沈清疏在堂上踱了兩圈,拿出紙筆開始給充州府知府寫信,不管有用無用,都還是要先試一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