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雖然林薇止不過說笑,沈清疏隔日還是抓緊給老泰山去信一封,說明了事情原委,請他多多擔待。

順便還把那位劉大人的情況給附上了,官商勾結,估計也是個貪官汙吏,一查準露底兒。

劉年聯系了他的靠山之後果然絕望,但他實在是嘴硬,還是懷著僥幸心理不肯開口。

沈清疏也沒上刑,只是將他單獨關起來,借鑒後世關小黑屋的做法,創造一個無光無聲的逼仄環境,除了每日送一餐,沒有任何其他動靜。

王典吏對此很不理解,在他看來,這有什麽作用,再怎麽關劉年都不會開口,只是在耽擱時間罷了。

誰知頭兩日沒什麽反應,偶爾還能聽到劉年叫囂,第三日漸漸就無聲了,第五日,劉年竟哭喊著願意招了。

“大人,您這是如何做到的?”王典吏過來稟告的時候,還是十分摸不著頭腦。

不止是他,林薇止也覺得好奇,目光跟著投過來。

沈清疏對其中原理也不是特別清楚,只是知道這個實驗,大致是剝奪人的五感。

她審訊那天就想好了,如果劉年不開口,還有其他的在等著他,比如不準睡覺,水刑等等,這一類看起來比較溫和,實質上同樣非常殘酷。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固執什麽,這些同抽鞭子、老虎凳也沒什麽區別,都是刑訊逼供,也就是看著沒那麽血腥罷了。

沈清疏心裏其實有些迷茫,她發現不用刑就破不了案,但刑訊逼出的口供又不一定真實。

她也不是聖人,不可能永不犯錯,萬一她篤定是犯人的人,其實是因為種種巧合被冤枉,因為受不住嚴刑所以才招認,那興許就成了冤案。

要知道在後世,有更多的輔助手段,拷打被完全取消之前,這樣的冤案也還偶爾發生。

人的腦袋不是韭菜,割了不會再長,即便以後發現錯了,那也沒法再彌補。

“怎麽了?”見她有些出神,林薇止拉了拉她的衣角。

“沒什麽,”沈清疏收回思緒,笑了笑回話道:“刑訊其實不一定得是身體上的鞭打,精神上的折磨有時更能讓人崩潰。”

她不想就這個多說,轉頭吩咐王典吏道:“既然他開了口,接下來的審訊你去做,盡快問清楚了呈上來。”

“是,您放心。”王典吏高高興興去了,這件事辦好了,又是大功一件,名利雙收。

林薇止瞧著她神色,溫聲道:“這案子終於有了進展,怎生看你似乎不太高興一樣?”

沈清疏偏頭對上她眼神,猶豫了一下,吞吞吐吐地道:“我說出來你不要笑我,我,我覺得這樣逼供不夠光明正大,雖然是我下的令,可萬一真不是劉年指使的康大,其中另有隱情怎麽辦,我怕我判斷出錯,更怕我突破底線,以後就習慣了這種簡單粗暴的方式,害了無辜者的性命。”

她說完,低下頭長嘆了一口氣,又有些沮喪地問道:“我是不是太優柔寡斷了,不適合斷案?”

她的手自然地垂落在膝上,林薇止已經發現她這個小習慣,每每忐忑覺得自己犯了錯的時候,就會坐得很規矩。

林薇止感覺得到她的迷茫糾結,卻不太能夠理解,她雖然也覺得刑訊殘酷血腥,卻從來不認為在這方面官府有什麽過錯。

林北瀾能成為大理寺卿,自然也是斷案破案的一把好手,她從小受到的教育是,犯人不值得可憐,不嚴刑拷打他們絕不會招認犯罪事實,官府打他們,是用疼痛懲戒他們不要再犯錯。

而對劉年這個人,她知道陳氏的事情之後更是厭惡,因而對他受刑沒有任何想法,甚至覺得大快人心。

她牽起沈清疏的手握住,掌心的溫度彼此交融,這是理念的沖突,她努力地去理解沈清疏的想法,安慰道:“不是已經有陳氏的證詞了麽,即便不是他指使的康大,那他□□婦女,也是死不足惜,受些刑訊也沒什麽。”

“我並不是同情他,”沈清疏搖搖頭,眉頭攏起,斟酌著解釋道:“我想說的,重點是,刑訊出來的證詞不可靠,假如劉年真的沒有指使康大,他受了刑也會承認,那麽就會造成冤案了。”

林薇止想了想,先是樸素地覺得劉年擔不擔罪名都是死罪,接著很快明白過來,道:“你是說,怕真兇因此而逃脫麽?可我看很大概率就是劉年指使的,不審他才叫真兇逃脫了。”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沈清疏無奈地和她對視,頗有點解釋不通的感覺,因為已經有了偏見,她幹脆不再糾結這個案子,假設道:“比如我們不是夫妻,我是官,你是民,某日你經過某地,剛好發生一樁兇案,因為只有你一人經過,所以我堅定地認為你是兇手,把你抓起來拷打,你承認了,你覺得,對你來說公不公平?我又是不是一個正直的官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