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沈清疏本來想否認,又覺得這樣有點從心,看見她嘴角含著的笑意,忽然湊近了,刻意壓低聲音,曖昧道:“是,我們是夫妻,換件衣裳不是理所當然?”

她的臉近在咫尺,林薇止忍住了沒有動,幾乎能看見她清亮眼睛裏,自己的倒影。

“是嗎?”她忍著心顫,手指搭在了她交掩的領口。

沈清疏喉嚨動了一下。

兩人僵持住,都沒有退,空氣忽然變得像水一樣濃稠,令人呼吸變得困難和急促。

薇止有些後悔了,她不該習慣性撩撥她的,這下騎虎難下,她率先移開了目光。

想要收回手時,卻被沈清疏一把扣住,她使了點力氣,帶著她的手往前,觸碰到了頸窩那點肌膚。

好像被火燙到,薇止不自覺蜷縮起指尖,使力掙了一下,沈清疏沒勉強,笑著松了手。

她湊過去,在她耳邊輕輕說了句話,滿意地看到緋色從她臉頰蔓延到耳根,握拳抵唇笑了兩聲,才悠哉起身往膳房去了。

等她走了,林薇止才反應過來,咬了咬下唇,羞紅著臉唾了一聲。

這會兒已是下午,沈清疏睡前沒有吃東西,這麽一覺起來,她也確實餓了,廚房裏一直給她煨著牛羊肉湯,相比考場上的,加了各種藥材,要精細得多,暖胃散寒。

她用了兩大碗,又去見過老劉氏和何氏,跟她們說了一會兒話,讓她們安心下來,才到了書房,把第一場考試的答案默寫出來。等考試結束,可以讓鄭先生先幫忙評閱。

沈清疏自己再看,覺得已經答出了自己的水平,甚至超常發揮了,俗話說,中進士是一命二運三風水,到了這一步,大家都是過五關斬六將,書上的知識學得不相上下,眼界、閱歷積累這些不好量化,中與不中都很難說。

很快到了晚上,半夜兩三點,就又要去貢院門口排隊,沈清疏起身時很小心,沒有驚醒林薇止。

這幾日都是晴天,但第一場考下來,還是有一些體弱的、年老的舉人感染風寒,沈清疏還帶了口罩,以防被隔壁考生傳染上。

不過她運氣還不錯,分到的號房左右兩邊都是安安靜靜的,沒有聽到咳嗽聲。

第二場增加了律法和數算,這是沈清疏的強項,做得很順利,依據哪一條律文,做什麽判決都答得清楚明白。但到了最後一題,她卻有些卡殼了。

這是一道很有名的例題,講一個十多歲的少女,剛死了父母,被叔叔強嫁給一個長相醜陋的老光棍,這女子不願,又十分大膽,深夜來到老光棍家中,想要將他殺死,但她力氣小,老光棍又醒過來反抗,最終只砍掉了他一根手指就驚慌逃走,她之後被官府抓到,對自己的罪行供認不諱。

這道題的矛盾在於,此時來說,謀殺親夫,不管已遂未遂,按律都該處以死刑,但這女子父母又才剛死,處於喪期之中,她叔叔定的婚約本就無效。

她並沒有殺死老光棍,審訊時如實招供又有自首情節,如果按鄰裏關系算,那就可以降低兩個等級輕判,但按夫妻關系,就得重判。

一般來說,這種容易引起爭議的題,很少會出現在會試裏,裏面或許還有其他博弈。

沈清疏有些舉棋不定,就她自己來說,謀殺親夫這個罪名本就是封建社會對男權的偏袒,肯定更同情這少女一些,她只是傷人,罪不至死,按照故意傷人判就是了。

可主考官嚴大人是怎麽想的呢?他是典型的士大夫,從他的喜好風格來看,也許會更偏向從重處罰。

沈清疏在草稿紙上寫下了兩份答案,猶豫著在正卷上寫哪份,她停下筆,添了點清水一邊磨墨一邊糾結。

一圈又一圈,墨條和硯台摩擦發出細微的沙沙聲,半響,沈清疏吐了口氣,心裏終於有了決定。

雖然這只是考試,可她以後做官,總會碰到這些難題的,那時她能背著良心判處斬刑嗎?

她來到這裏已經很久了,前世種種都漸漸開始模糊不清,可她終究不想被這個時代完全同化。

沈清疏填好答案,檢查一番沒有發現錯漏,便不再去想,轉而開始做數算題。

讓她驚喜的是,今年的數算居然還挺有難度,可能因為嚴大人是戶部的郎中,經常做計算,比較關注這些。

當然,對沈清疏來說,還是沒有解不出來的,她只希望越難越好,這樣她才能憑借數算和別人拉開差距。

第二場考完的當天晚上,京城忽然刮起了風,氣溫驟降,等待出場的考生都縮成了鵪鶉,怕受涼生病,沈清疏不敢睡覺,在炭盆旁邊熬了一晚上。

翌日,感染風寒的考生明顯增多了,從貢院出來時,沈清疏還看到不少考生被士兵擡著出去,家人見了哭天搶地地撲上來。

一時京城醫貴,大夫們背著醫箱,奔走在各個館舍看病,藥材價格也隨之上漲脫銷。